走出县衙,丁岳感觉空气都是甜的,步履蹒跚,沿着街道往张地主家方向走。
回想起昨天,心有余悸,庆幸自己福大命大,可以死里逃生。
真是苍天有眼,世道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也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坏人。
一阵街风吹来,他本来就脏兮凌乱的头发,被风撩起显得更加飘逸,露出满脸疼痛扭曲的表情。
“快看,这小子被放出来了。”
“哎,可惜了张地主一家人的性命。”
“真是识人识面不识心。”
“竟敢勾结外人,谋害主子一家。”
“娃儿太惨了,被打成这样。”
过往行人让出道,驻足于两边;沿街商家走出来,站在店铺门口。
像看稀缺动物一样,指着丁岳评头论足,有人批评斥责他,有人可怜同情他。
“叔叔婶婶、大伯大娘、爷爷奶奶,我是被冤枉的。”
“你们要相信我,我啥坏事都没干。”
来北陆县城生活六年,丁岳从没想到自己会以这种方式出名。
众所瞩目。
大众点评。
“我没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丁岳哭着告诉众人,如果他真的有罪,县太爷不会放他出来。
······
丁岳来到张地主家后院外,看到后门黄铜实心环形拉手上紧紧缠绕着一条铁链,被一把簧片锁锁死。
他推了推后门,透过门缝,看到后院里死一般的安静,己没有往日鸡鸭牛叫的声息。
回想起,昨日衙役五花大绑把他押走,六年来他第一次穿过中院、前院,走张地主家正大门耻辱性出去。
这门是进不去了。
他心里想着,尽管后院对他没什么可留恋,但自己的八十多文私房钱还藏在牛棚里的牛槽下面。
墙壁太高,翻墙而入,以他现在的身体状态,只能“呵呵”。
可他的私房钱还在牛棚里,必须得取出来。
甲方己死,恢复自由身,意味着他以后啥事都要靠自己,到饭点再也吃不上残羹冷炙,
若没私房钱,岂不饿死?
“咦。”
丁岳突然想起后院东侧墙,为方便鸡鸭外出觅食、傍晚回家而在墙壁上开凿出来的一个洞口,急忙绕到后院东侧墙洞口处。
洞口太小,除非他是猫会缩骨,否则就他十六岁的大小伙子,勉强只能把头伸进去。
显然他不是冲着洞口来的,只见他把堆放在洞口旁边的一堆干柴挪开,干柴下有他和清灵之间的秘密。
······
一天,清灵看到家里养的鸡鸭都有进出的洞口,就命令丁岳想办法,给她的大黑狗开凿一个。
这让丁岳有点头大。
思考良久,丁岳告诉清灵,若把鸡鸭进出的洞口扩大一圈,大黑狗是可以进出,但毛贼也可以钻进来,万一后院丢失了东西,他担待不起。
榆木疙瘩,死脑筋。
从那以后,只要清灵偷偷来后院,就指着丁岳鼻子破口大骂,张嘴骂他狗东西,闭嘴骂他没用的东西。
“越看越来气,你怎么像牛一样,拐不过弯来,不会融通变通,一辈子只配养牛,以后跟着你的牛过去吧!”
清灵气的忍无可忍,对丁岳己无话可说。
与其说慑于清灵大小姐的淫威,不如说是丁岳为了讨好清灵,赢得清灵的好感。
于是,丁岳趁深夜张地主家人熟睡,偷偷在给鸡鸭进出的洞口旁边,贴着墙根挖了一个洞,平时外面用干柴堆盖,里面用木板压着。
没想到,我丁岳今日要钻狗洞。
堂堂七尺男儿,实乃奇耻大辱!
尊严终败给了现实。
丁岳像疣猪一样,倒车入库,然后用干柴把外面掩盖好,蜷缩着转了个身,头顶开木板进入后院。
进入后院,丁岳悬着的心终于放松下来,感觉整个人彻底安全了。
来到牛棚发现牛全不见了,他顾不上那么多,反正牛不是自己的。
没有了牛,他以后的生活清净很多,再说谁想天天和牛待在一起,一身的牛屎味。
找来一根粗木棍,吃力地撬起牛槽,发现八十多文私房钱不翼而飞。
猜想肯定被卒头郝西拿走。
因为只有郝西和狱卒知道他的私房钱藏在哪里。
好在!
好在丁岳留有一手,他把张地主给的压岁钱,以及清灵体恤他深夜挖狗洞辛苦,犒赏给他的十文钱,藏在牛棚里另外一个地方。
丁岳来到藏钱处,发现钱袋果然在,打开钱袋数了数,整整三十文。
欣喜若狂,抱着钱袋,不知不觉,躺在牛棚里睡着了。
熟睡中,丁岳感觉鼻子有点痒,接连打了几个喷嚏,慵懒地翻了个身,继续睡。
不一会,又感觉耳朵有点痒,把身转过来平躺,极不情愿的睁眼,看到清灵蓬头垢面地蹲在他面前。
心想自己不会在做梦吧!清灵不是被杀害了吗?怎么会蹲在自己面前。
他揉了揉眼睛,定神看了看。
没错,是清灵。
他又掐了一下自己脸颊,疼!
确定自己不是在做梦。
“清灵,你不是死了吗?”丁岳急忙问道。
清灵没有回答,而是精神恍惚地看着他,像似被家里发生的一切吓傻了,失去往日的刁蛮、任性。
看到清灵的不同寻常,丁岳心急如焚连忙起身,发现浑身的疼痛感己消失,胸前的烙铁伤处也己结疤,伤处的皮肤隐隐有点痒。
“大小姐,你怎么了?”
往日经常欺负他的富家大小姐,现如今变成失魂落魄女,丁岳不自觉地伤感起来。
不一会,幸灾乐祸战胜伤感,让他更加坚信善恶到头终有报。
“起来。”
“走啊!”
清灵催促丁岳起来,命令丁岳跟她走。
“去哪?”
丁岳不解问道,因为他认为现在牛棚最安全。
“我饿了。”
清灵说道。
丁岳拍了拍自己的额头,起身跟着清灵往外走。
清灵不提醒,丁岳还感受不到,这会他的肚子也饿的咕咕叫。
丁岳跟着清灵来到中院、前院,发现正大门紧锁,院内一切值钱的东西被搬空。
管不了这么多,先去灶房整点吃的。
卧槽,灶台上的锅都被揭走了。
“真畜生也!”丁岳不禁感慨。
痛责县衙的黑!一群道貌岸然的人,干着趁火打劫的事。
没办法,只能带着清灵来到后院,从狗洞钻出去,来到街上,买些烧饼充饥。
蹲在路边,两人像饿死鬼投胎一样,狼吞虎咽地吃着烧饼。
看到清灵满脸脏兮兮,丁岳想给清灵擦一下,又怕清灵说落他。
不过,清灵这一次并没有呵斥、阻止丁岳,而是心甘情愿地接受丁岳的擦拭。
原来,前天晚上及笄宴结束后,张地主告诉清灵,要送她一个传家宝,于是带着清灵来到暗室。
看到暗室里整齐摆放的古玩字画,清灵感到十分震惊,忘我投入欣赏,张地主把传家宝翡翠玉镯给清灵带上,亲昵了一下清灵的脸颊,领着清灵要出去。
清灵被暗室的陶瓷、玉石等吸引,不愿意出去。无奈张地主只能留清灵一人在暗室,自己先出去。
张地主出去后,告诉家人清灵在暗室,知道她在暗室肯定是安全的,大家就没在意她。
后来,就发生了张地主一家被杀害的事情。
由于清灵是第一次进入暗室,不知道出去门如何打开,只能在暗室里等着家人来接。
哪晓得清灵玩着玩着睡着了,一觉醒来都没见家人进来接他,急的在暗室里哭泣。
正在外面搬运值钱物品的衙役们,听到清灵的哭泣声,找到暗室的门,门被打开的那一刻,清灵看到衙役们一拥而入、争先恐后抢夺古玩字画。
清灵长这么大,哪见过这阵势,被眼前的一幕吓的七魂丢了六魄。
“畜生、禽兽。”
丁岳更加憎恨县衙里的那群衣冠禽兽,再想起在牢狱里的遭遇,让他感到后怕。
遇到危险,跑永远是上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