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天启星落

冰冷的雨水鞭子般抽打在林默脸上，他猛地惊醒，从图书馆自习室坚硬的桌面上抬起头。窗外，铅灰色的云层厚重得仿佛要压垮整个城市，黄昏提前降临，灯火零星亮起，显得脆弱不堪。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奇异的、带着铁锈味的沉闷，压得人胸口发慌。手机屏幕突然疯狂闪烁，推送通知像瀑布一样冲刷下来，每一个标题都带着撕裂神经的惊叹号：

【突发！全球天文台联合预警：未知巨型天体突破太阳系防御圈！代号“天启星”！】 【轨道计算修正！撞击概率99.8%！目标……太平洋西岸！】 【这不是演习！重复，这不是演习！就近寻找掩体！最高等级避难指令！】

“轰——！！”

一声沉闷到心脏骤停的巨响从极其遥远、又仿佛近在咫尺的深空传来，整个图书馆大楼猛地一震！灰尘簌簌落下，吊灯疯狂摇摆，惨白的光线在惊恐的脸上切割出明暗错乱的阴影。尖叫声瞬间撕裂了死寂。

恐慌如瘟疫般炸开。林默抓起书包，身体的本能快过思考，随着尖叫奔逃的人流涌向楼梯。手机滑落在地，屏幕碎裂，最后显示的画面是新闻首播——一颗燃烧着不详黑红火焰、体积庞大到令人窒息的陨石，正以一种毁天灭地的姿态，裹挟着破碎的星环残骸，撕裂浑浊的大气层，拖着横亘天际的巨大尾焰，狠狠撞击下来！首播信号瞬间化作一片刺眼的雪花。

楼梯间变成了地狱的甬道。推搡、哭喊、咒骂、绝望的祈祷交织碰撞。林默被身后汹涌的人潮推得踉跄，膝盖重重磕在冰冷的台阶上，钻心的疼。他咬着牙爬起来，逆着人流挤向窗户。巨大的落地玻璃窗外，那灭世的景象让他血液凝固。

天启星！它不再只是屏幕上的影像。

它以无可阻挡的姿态，占据了视野里近乎一半的天空。核心是炽烈到发白的恐怖熔岩球体，外层包裹着翻滚的、粘稠如沥青般的黑雾状物质，与大气摩擦爆发出亿万道扭曲的雷霆，撕裂云层，发出的巨响是大地本身在哀嚎。阳光消失了，世界被它坠落的光焰染成一片病态、绝望的血红色。风变得燥热而狂暴，裹挟着沙砾和碎片，抽打着城市的每一寸肌肤。远处的摩天大楼像脆弱的积木般无声地倾斜、坍塌，腾起裹挟着火焰的烟尘巨柱。

“妈妈！”一个抱着破烂玩具熊的小女孩跌倒在林默脚边，撕心裂肺地哭喊着，被一只布满老茧的大手粗暴地拽起，消失在混乱的人潮中。

林默的心脏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他想起半小时前母亲从千里之外打来的那个电话，信号断断续续，只有一句带着哭腔的“默崽……回家……别管我……”就被刺耳的忙音掐断。家？家在陨石预测的撞击圈边缘！他猛地转身，不再看那末日景象，用尽全身力气向楼下狂奔。书包带子勒进肩膀的肉里，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铁锈味和灼热的尘埃。

冲出图书馆大门，混乱的街道如同沸腾的熔炉。车辆疯狂鸣笛，彼此撞击，堵塞成扭曲的钢铁坟场。人群像没头的苍蝇，有人冲向地铁站入口，有人试图开车冲出城市，更多的人只是茫然地站着尖叫哭泣。空气里的震波愈发强烈，大地在脚下呻吟、起伏。一块巨大的广告牌呼啸着砸落，粉碎在几米开外，金属扭曲的尖啸和血肉被碾压的闷响令人作呕。

“滚开！别挡路！”一个西装革履、满脸是血的男人挥舞着一个沉重的金属公文包，凶狠地砸开挡在前面的老人，抢上一辆发动着的出租车。老人倒在地上抽搐，浑浊的眼睛望着血红的天空，很快被慌乱的脚步淹没。人性的光辉在灭顶之灾面前，脆弱得像风中残烛。

林默喘着粗气，躲进一条相对僻静的小巷背风的角落，背靠着冰冷的砖墙滑坐到地上。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淹没了他。家太远了，世界正在眼前崩塌。就在这时，一声微弱的、带着无尽恐惧的呜咽传入他耳中。

巷子深处废弃的垃圾箱旁，一只瘦骨嶙峋的橘黄色流浪猫蜷缩着，琥珀色的眼睛里倒映着天穹的血色。一根锈蚀的金属水管，不知何时被震落下来，锋利的断口死死压住了它的一条后腿，暗红的血正缓缓渗出，染脏了它脏污的毛发。它徒劳地用前爪扒拉着冰冷坚硬的地面，每一次挣扎都带来更剧烈的颤抖和更绝望的呜咽。

那眼神，像一把钝刀子捅进了林默麻木的心脏。城市在毁灭，无数生命在消逝，这只猫渺小得如同尘埃。可它还在挣扎，还在求生！一股莫名的酸楚和冲动猛地冲散了林默包裹着自己的绝望外壳。他甚至没有思考，手脚并用地爬了过去。

“别怕……别怕……”他声音嘶哑，自己都不知道在安慰猫还是安慰自己。他尝试搬动那根沉重的水管，冰冷的金属纹丝不动，上面的锈迹沾染了他掌心的汗水和灰尘。猫似乎感觉到了他的意图，挣扎得更厉害，小小的身体爆发出惊人的力量，爪子在他手臂上留下几道火辣辣的血痕。

“砰！！！”

一声比之前所有震动加起来都要恐怖百倍的巨响，猛地从地平线方向炸开！恐怖的冲击波如同实质的巨墙，裹挟着无数碎石、玻璃碎片和灼热的气浪，排山倒海般席卷而来！林默只感觉自己像狂风中的一片落叶，被狠狠拍在巷子的砖墙上，五脏六腑都移了位。耳朵里充斥着高频的蜂鸣和世界毁灭的轰鸣。眼前一黑，几乎昏厥过去。

几秒钟后，他剧烈地咳嗽着，吐出嘴里的血腥味和尘土，挣扎着抬起头。巷口外的主干道己经彻底消失了，被冲天的、混合着火焰的黑色烟尘巨柱所笼罩。原本矗立在那个方向的地标性建筑群，只剩下扭曲的钢铁骨架在火海中燃烧、坍塌。天空彻底被染成了暗沉的、流淌着岩浆色泽的猩红。细密的、带着刺鼻硫磺味的黑色尘埃，如同死亡的雪花，开始纷纷扬扬地落下。

他下意识地扭头看向那只猫的方向。

瞳孔猛地收缩！

压在猫腿上的金属水管纹丝不动。但那橘黄色的小生命，己经停止了呜咽。它小小的身体似乎……膨胀了一圈？原本柔软的橘色毛发变得粗糙、坚硬，根根倒竖，像劣质的钢丝刷。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它的眼睛——浑浊的琥珀色被一种狂暴、饥饿的猩红取代！被压住的腿似乎也不再是阻碍，它的爪子变得异常尖锐，抠进水泥地面，发出令人牙酸的刮擦声。

一种原始的、冰冷的恐惧瞬间攫住了林默的喉咙。这不是简单的惊吓应激！有什么东西……随着陨石的撞击，随着这漫天飘落的黑色尘埃……改变了！改变了生物的本质！

“嘶——嘎！”变异橘猫猛地转过头，那双猩红的眼睛死死锁定了近在咫尺的林默。它张开嘴，发出完全不属于猫类的、如同砂纸摩擦金属的怪异嘶吼，粘稠的涎水滴落在肮脏的地面。它弓起膨胀的脊背，被压住的后腿肌肉诡异地贲张隆起，猛地一挣！

“咔嚓！”一声脆响，竟是它自己硬生生扭断了被压住的腿骨！脱离了束缚的变异猫，仅靠三只脚爪，带着一股腥风，以超越常理的速度，化作一道橘红色的凶影，首扑林默的面门！尖锐的、闪烁着金属寒光的利爪，撕裂了弥漫着死亡尘埃的空气！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恐惧带来的麻痹。林默几乎是靠着肌肉记忆，身体猛地向侧面翻滚！嗤啦！肩头的衣服被猫爪撕裂，皮肤传来火辣辣的剧痛。

他狼狈地滚倒在地，后背撞在冰冷的垃圾箱上。那只扭曲的猫形怪物轻盈地落在不远处，断腿处诡异的没有流血，反而萦绕着一缕肉眼可见的、极其稀薄的黑气。它舔了舔沾着林默血迹的爪子，猩红眼珠里的饥饿和残暴，几乎要溢出来。

跑！必须跑！

林默挣扎着想爬起来，但刚才的撞击让他头晕眼花，肩膀的伤痛更是牵扯着半边身体。变异猫再次伏低身体，蓄势待发。它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威胁性的咕噜声，仿佛在享受猎物最后的挣扎。

冷汗瞬间浸透了林默的脊背。完了！这个念头刚闪过，一股难以言喻的、源自灵魂深处的剧痛猛地在他身体里炸开！像是全身的神经被无形的烙铁狠狠烫过，又像是大脑被强行塞进了一座轰鸣的熔炉！视线瞬间被一片刺目的白金色光芒淹没，耳中只有自己血管里血液奔流的轰鸣和心脏不堪重负的擂鼓声！

“呃啊——”他控制不住地蜷缩在地，发出痛苦的嘶吼。在这撕心裂肺的痛苦中，在这濒死的绝望边缘，他的意识深处，却清晰地“看到”了一幅诡异的景象：十根修长有力的手指虚影，悬浮在一片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其中左手食指的指尖，正散发着微弱却纯粹无比的……白金色光芒！一股微弱却无法抗拒的冲动，驱使着他几乎要抬起的右手，指向那只即将扑来的怪物！

指尖的白金光芒，跳跃着，如同活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