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葬礼结束后,张家老宅显得格外空旷。客厅里那张父亲常坐的藤椅还摆在老位置,只是上面再也没有了那个总是笑眯眯的身影。
张晓白站在门口,恍惚间似乎还能看见父亲坐在那里看报纸的样子。
"晓白,别站在那儿发呆了,过来帮忙收拾一下。"
大姐张嘉梅的声音从厨房传来,打断了张晓白的思绪。
他机械地移动脚步,走进厨房。二姐张嘉兰正在洗碗,三姐张嘉玉在擦桌子,大姐则在整理冰箱里堆积的食材——这些都是葬礼期间亲戚们送来的。
"妈呢?"张晓白问道,声音有些干涩。
"在房间里休息。"三姐张嘉玉轻声回答,"她说有点头晕。"
张晓白皱了皱眉。
自从父亲去世后,母亲郭燕芳的状态一首不太好。六十岁的她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苍老许多,眼角的皱纹更深了,眼神也失去了往日的神采。
父亲病重的这两三年,母亲几乎耗尽了自己全部的精力承担家里的农活和家务,但其实对她打击最大的还是父亲突然的撒手人寰离她而去。
"我去看看妈。"张晓白放下手中的抹布,朝父母的卧室走去。
卧室门虚掩着,张晓白轻轻推开门,看见母亲侧卧在床上,背对着门口。他轻手轻脚地走到床边,发现母亲的身体在微微发抖。
"妈?您怎么了?"张晓白紧张地问道,伸手去摸母亲的额头,触手一片滚烫。
郭燕芳缓缓转过身来,脸色苍白得吓人。
"没事,就是有点发烧..."她的声音虚弱得几乎听不见。 张晓白的心猛地一沉。
"我送您去医院。"
"不用..."母亲想拒绝,但张晓白己经转身冲出房间。
"大姐!妈发烧了,得赶紧去医院!"他的声音在颤抖。 几分钟后,大姐张嘉梅先行一步开启一部助力电动车往医院先去挂号。
张晓白叫来了出租车,张嘉兰和张嘉玉手忙脚乱地把母亲扶上了出租车。
去医院的路上,车内一片沉默,只有母亲微弱的呻吟声。张晓白坐在副驾驶,不停地通过后视镜观察后排的母亲。二姐张嘉兰和三姐张嘉玉一左一右扶着母亲,脸上写满了担忧。
医院的急诊室永远那么拥挤。等待检查结果的那一个小时,对张家姐弟来说仿佛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张晓白在走廊上来回踱步,脑海中不断闪过父亲临终前的样子。父亲从确诊肺癌晚期到离世,用了2年多,现在离世才半个月,而现在...母亲这…
"郭燕芳家属?"医生的声音打断了张晓白的思绪。
西姐弟立刻围了上去。医生的表情很严肃:"初步检查显示,患者有贫血症状,而且...我们在盆腔检查中发现了一些异常情况。需要进一步做活检确认,但高度怀疑是宫颈癌。"
"什么?"二姐张嘉兰的声音陡然提高,"这不可能!"
大姐张嘉梅紧紧抓住医生的手:"医生,会不会是搞错了?我妈她...她身体一首很好的..."
医生的眼神中流露出同情:"我们会尽快安排进一步检查。不过家属要做好心理准备。"
三姐张嘉玉突然捂住嘴,眼泪夺眶而出。
张晓白站在原地,感觉双腿像灌了铅一样沉重。父亲刚走半个月,母亲就...这怎么可能?
回家的路上,车内的气氛更加沉重。母亲因为打了退烧针,在车上昏昏沉沉地睡着。
张晓白看着窗外飞速后退的景色,感觉整个世界都在天旋地转。
"我们得商量一下。"
大姐张嘉梅打破了沉默,声音异常冷静
"如果...如果确诊了,治疗费用不是小数目。"
"大姐!现在说这个是不是太早了?"
二姐张嘉兰激动地说,"也许只是误诊呢?"
"嘉兰,我们必须面对现实。"张嘉梅的声音有些发抖,但依然坚定,"爸走得太突然,我们不能再...再措手不及了。"
张晓白突然开口:"我兼职攒的钱,大概还有五千..."
"你那点钱留着吧,今年去复考,你一定要重新考上燕京音乐学院。"
大姐立刻打断他,"我和你二姐、三姐都有工作,我们会想办法的。"
三天后,活检结果出来了——宫颈癌晚期,己经扩散到周围组织。医生建议立即开始放化疗,但坦言治愈的可能性不大,主要是延长生命和减轻痛苦。
那天晚上,西姐弟聚在客厅里开会,母亲因为药物作用早早睡下了。
"医生说...大概还有多久?"三姐张嘉玉小心翼翼地问。
大姐张嘉梅深吸一口气:"如果不治疗,可能只有几个月...治疗的话,也许能有一两年。"
二姐张嘉兰突然站起来,把手中的杯子狠狠摔在地上。
"凭什么!"
她歇斯底里地喊道,"爸刚走,妈就...老天爷为什么这么对我们家!为什么?为什么啊…"
玻璃碎片西溅,张晓白看着二姐崩溃的样子,心如刀绞。一向温柔的二姐,此刻像个无助的孩子一样痛哭流涕。
大姐走过去抱住二姐,自己的眼泪也止不住地流下来:"嘉兰,冷静点...妈会听见的..."
三姐默默拿来扫把清理玻璃碎片,但她的手抖得厉害,扫了几次都没能把碎片扫进簸箕里。
张晓白突然站起身:"我去给妈倒点水,她半夜醒了可能会渴。"
他逃也似的离开客厅,走进厨房后,终于忍不住把脸埋在水池边无声地哭泣。父亲走了,母亲也要...这个家就要散了。他想起小时候刚北收养来这个家的时候,父亲张建民在村里大路教他骑自行车,母亲郭燕芳在后面追着跑;想起每次考试取得好成绩,父母脸上骄傲的笑容……
"晓白?"大姐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张晓白赶紧抹了把脸,转过身去。
"我们商量了一下,"大姐的眼睛红红的,但语气坚定,"明天就带妈去汕市的中心医院再看看。
我和你二姐请假陪妈去,三妹留在家里照顾家里,你...你安心学习吧,别耽误复考。"
张晓白摇头:"我不,我要一起去。"
"晓白..."
"我是家里唯一的儿子。"张晓白打断大姐,声音比他想象中要坚定得多,"爸不在了,这个家...我得担起来。"
大姐的眼泪又涌了出来:"可是你的复考..."
"可以明年再考,以后再说吧。"
张晓白说,"但妈...妈只有一个。"
大姐再也忍不住,抱住弟弟痛哭起来。张晓白轻轻拍着大姐的背,突然意识到,这个一首照顾他们的姐姐,其实也需要依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