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给养父张建民治病,他最终还是放弃了唾手可得的音乐学院深造机会。
接下来的两三年里,像陀螺一样打着几份零工,早晨六点就要帮市场肉摊李老板给餐厅送肉,送完肉中午送外卖,周末下午去琴行助教,工作日下午琴行没有助教课,则在医院陪护养父,到了晚上便去酒吧驻唱,用微薄的收入艰难地支撑着那个摇摇欲坠的家。
顶尖的音乐才华在生活的重压下无声地磨损,成为明星的梦想在柴米油盐的磋磨中褪色成墙上泛黄的海报。
二姐张嘉兰去了一家24小时营业的火锅店当服务员,除了工作,更多的时间是在医院照顾父亲张建民。
大姐张嘉梅则同时做着三份工,她辞去了纺织厂的工作,白天在超市收银,晚上去二姐张嘉兰的餐厅洗碗,深夜还要接一些缝纫活。
母亲郭燕芳则一个人支起了全部的农活和家务。
老三张嘉玉还在读大学,家里默契地继续瞒着她,只告诉她父亲是慢性肺炎,需要调养。
他们拼命地赚钱,拼命地省。张晓白的手掌磨出了厚茧,张嘉兰的脚底磨出了血泡,张嘉梅的腰疼得首不起来,可他们谁都不敢停下。
医院的账单像雪片一样飞来,每一次缴费都像在和时间赛跑。
一年后,张嘉玉毕业了。 她兴冲冲地回到家,却发现家里空荡荡的,只有一张医院的缴费单静静地躺在桌上。她颤抖着拨通了大姐的电话,电话那头沉默了很久,才传来张嘉梅沙哑的声音:"爸……是肺癌晚期。"
张嘉玉瘫坐在地上,眼泪砸在地板上,发出轻微的声响。她终于明白,为什么每次打电话回家,父亲的声音总是那么虚弱;为什么大姐总说"家里一切都好";为什么弟弟在家里基本不弹钢琴了。
她冲到医院,看到父亲瘦得几乎认不出来,眼眶凹陷,呼吸微弱。她跪在病床前,握住父亲的手,哭得像个孩子。 "爸……对不起,我不知道……" 父亲微微睁开眼睛,艰难地笑了笑:"傻孩子……别哭,爸没事。"
可他们都知道,时间不多了。
又过了一年,父亲还是走了。
那天清晨,阳光很好,父亲难得清醒了一会儿,看着围在床边的西个孩子,轻轻地说:"你们……要好好的。" 然后,他闭上了眼睛,再也没有睁开。
姐弟西人站在病房里,空气仿佛凝固了。
张嘉梅最先崩溃,跪在地上痛哭;张嘉兰死死咬着嘴唇,眼泪无声地往下掉;张嘉玉抱着父亲的遗体,浑身发抖;张晓白站在窗边,拳头攥得发白,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却感觉不到疼。
他们给父亲选了一块墓地,在平北山上。那里视野开阔,能看见远处的山峦和水库,父亲生前曾说,他喜欢高的地方。
下葬那天,天空飘着细雨。
姐弟西人撑着黑伞,站在新立的墓碑前。碑上刻着父亲的名字,还有一行小字:"慈父张建民之墓"。
张嘉梅轻轻放下父亲生前最爱喝的酒,低声说:"爸,我们来看您了。"
张嘉兰把一束白菊放在墓前,眼泪砸在花瓣上:"爸,您放心,我们会照顾好自己。"
张嘉玉跪在湿冷的泥土上,额头抵着墓碑,哭得说不出话。
张晓白站在最后,手里攥着一张泛黄的纸——那是他当年撕掉的录取通知书碎片。
他蹲下身,把纸片放在墓前,声音沙哑:"爸……对不起,我没能去音乐学院。"
风轻轻吹过,纸片微微颤动,像是在回应他。
雨越下越大,可谁都没有离开。
他们静静地站着,仿佛父亲还在身边,还会像从前一样,拍拍他们的肩膀,笑着说:"别怕,有爸在。" 可是,再也没有了。
雨幕中,张晓白终于哭了出来。他跪在泥泞的地上,肩膀剧烈地颤抖着。张嘉梅走过来,紧紧抱住他,姐弟西人就这样,在父亲的墓前,哭成一团。
远处的山峦在雨雾中若隐若现,像是一幅模糊的水墨画。
他们知道,从今以后,再也没有人会在他们跌倒时伸手扶起他们,再也没有人会在深夜里为他们留一盏灯。
但父亲的爱,会像平北山上的风,永远陪伴着他们。 "爸,我们回家了。"
雨停了,阳光透过云层,洒在墓碑上,温暖而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