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一个身着神机营官服、身形壮硕的男子到了厅前。
林汐隔着屏风瞧见他约莫三十岁上下,面容刚毅,眼神锐利。
没想到王子腾的下属会突然出现在这里,王子腾可是个重要人物。王子腾就是现任的京营节度使,负责京城的防务与治安,京城之中出了命案,确实在他的管辖范畴之内,可如今他们竟千里迢迢追到江南之地,想来那犯人绝非等闲之辈。
只见此人恭敬地执礼后,朗声道:“末将乃神机营总把,奉命捉拿朝廷要犯。此番行事,多有冒犯,打老鼠恐伤了玉瓶,还望夫人海涵见谅。”
林汐目光落在杨太太身上,不知道她是否真的不知情。
毕竟哪有那么巧的事儿呢?
何况出发前,林如海那略带担忧的神情她可还记得。莫非,这杨太太真在船上藏了个杀人犯?
可转念一想,虽说这船规模不小,但每日里丫鬟婆子穿梭往来,少说也有几十人,如此人员密集,又哪里有能藏人的地方呢?
林汐正头脑风暴,外间突然传来乱哄哄的嘈杂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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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荣国府这条船上,那贾琏正被两个军官架着,嘴上骂骂咧咧:“你娘的,本大爷也敢绑,睁开你的狗眼看清楚,老子乃是荣国府的长房二爷!你们这些不长眼的东西,要是得罪了我,有你们好受的!”
此刻的贾琏,衣不蔽体,那原本华丽的内衣也被扯得七零八落,露出大片白花花的皮肤。
他虽空有一副高大的身架子,却因平日里沉迷酒色,鲜少锻炼,身无二两肉,在两个身强力壮的军爷面前,就如同一只待宰的羔羊,根本挣脱不开。
在贾琏旁边,还匍匐着一个同样衣不蔽体的女人,她头发凌乱,满脸惊恐。
看样子,两人是春宵一度,正沉浸在温柔乡中,还没睡醒就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抓了个正着。
有军官立即反应过来,忙报上名。
贾琏一听,顿时瞪大了眼睛,心中暗叫不好,这不就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得一家人嘛!王子腾可是他媳妇王熙凤的亲叔叔,那自然也是他的叔叔了,被媳妇的叔叔抓到他行这种事...
想到这儿,他原本嚣张的气焰顿时消了下去,态度也软了下来。
两边很快解除了误会,贾琏也赶紧手忙脚乱地将衣服穿起来,脸上满是尴尬。
这边,周明和那个神机营总把听到动静,也赶忙匆匆赶过来看情况。
原来是这贾琏耐不住寂寞,留宿在船上。突然来了查船的军官,让他们报上名来。贾琏被这突如其来的阵仗吓了一跳,见自己的丑事败露,一时之间支支吾吾,说不清楚。那突然见到当兵的,以为是要抓她,吓得惊慌失措,衣不蔽体地在屋里乱窜尖叫。
一时间,场面混乱不堪,军官们只得先将两人拿下,以免再生事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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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插曲很快被婆子传到了杨太太耳边,杨太太微微侧目,瞧了瞧一旁的林黛玉。
抬手示意自己手下一个伶俐的大丫鬟,将黛玉领到隔间去吃早点。
“小孩子家家的,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不吃早饭可不行。”
如此一来,黛玉对表哥贾琏的“丑事”一无所知。
确实,这般腌臜之事,本就不该让小孩子知晓。然而,林汐却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听了个清清楚楚。
林汐心里清楚,贾琏本就是个十足的风流浪荡子,今日闹出这等事,她一点都不觉得惊讶。
倒是杨太太,见林汐小小年纪,听到见到这样的事儿竟能处事不惊、神色自若,心中不禁有些吃惊。
寻常这个年纪的女孩子,大多面皮极薄,听到这样的事儿必会羞得满脸通红、不知所措。可眼前这姑娘,却如此沉得住气,这份淡定从容,着实难得。
杨太太心中暗自赞许,对林汐多了几分欣赏。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那位神机营总把头前来告辞。他神色如常,想来这一番并未有所收获。
林汐见状松了口气。
杨太太轻轻挥了挥手,将众人遣散,随后亲昵地拉着黛玉和林汐的手,笑着说道:“这一大早的,闹出这么一档子事儿,我这身上啊,着实有些乏了。等会儿你们姑侄俩可别闹腾,要是吵到我睡觉,看我怎么罚你们。”
林汐听杨太太这话里似乎藏着别样的意味,笑着回道:
“回太太,马上就要到常州府了,我听闻咱们的船要在这儿停靠半日。我想带着黛姐儿上岸去逛逛,也省得在船上闷得慌。”
黛玉一听,眼睛瞬间亮了起来,赶忙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正是呢,黛儿也想去岸上顽一顽。咱们去了岸上,就没人吵霍姨睡觉啦。”
杨太太瞧着林汐与黛玉如此懂事,嘴角的笑意愈发浓了,眼中满是欣慰:
“好好好,你们这两个小顽皮鬼。只是常州城可不小,人多眼杂的,必须得多带几个人陪着,我才放心。”
两人赶忙脆生生地应下。
林汐略作思索,又接着说道:“估摸后日一早咱们就要到苏州了,我打算让几个妈妈和丫鬟回自家的船上收拾一下东西,特意来向太太示下。”
杨太太微微颔首,应道:“也好,把东西都收拢整齐了。黛姐儿第一次回苏州,带的礼可不能有半点疏漏,得让苏州的亲戚们瞧瞧咱们黛姐儿的诚意。”
三人你一言我一语,气氛和和气气。
不多时,船也渐渐临近了常州码头。只是这次船队并未靠岸,只是稳稳地停在了水上,随后派了一只小船上岸去采买些日常所需之物。
林汐见状,便有条不紊地指挥着林家的仆人,让他们坐上一只小船回林家的船上收拾。自己则与黛玉坐上另一只小船,跟着几个得力的丫鬟婆子,朝着码头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