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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西渡口的晨雾裹着腥气，林砚攥着血罗盘的手指节发白。水面上漂浮着几团黑绿色的絮状物，像是某种腐烂的头发，随着波浪轻轻拍打着船舷。苏清鸢倚在乌篷船的桅杆上，黑猫墨离蹲在她肩头，尾巴有一下没一下地扫过她颈间那道愈发明显的红痕。
“上来吧。”她扔来条粗麻绳，琥珀色的眼睛在雾气中亮得诡异，“过了前面的鬼门关滩，就到槐树镇了。”
船桨划破水面的声音格外刺耳，林砚总觉得水下有什么东西在跟着。罗盘指针不再疯狂旋转，却固执地指着船头方向，仿佛前方有什么巨大的磁场在吸引。船行至河中央时，水面突然翻涌，一团湿漉漉的嫁衣从漩涡中浮现，红绸像活蛇般缠住船舷。
“闭眼！”苏清鸢猛地捂住他的眼睛，怀中掏出的符纸瞬间燃烧。林砚闻到浓烈的腐臭味，耳边是嫁衣摩擦船板的沙沙声，还有女人含混不清的呜咽：“还我……红鞋……”
等他再睁眼，水面恢复平静，唯有几片暗红的花瓣漂浮在涟漪中。苏清鸢的手还搭在他肩上，掌心温度透过道袍渗进来，却无法驱散他骨子里的寒意。“槐树镇的规矩，”她收回手，指尖残留着符纸燃烧后的灰烬，“看见不该看的，就得用阳气抵债。”
船靠岸时，林砚终于看清了这座镇子。青灰色的瓦檐间，槐树的枝桠张牙舞爪地伸展着，每棵树干都缠着粗粝的红布，像是给全镇系上了送葬的孝带。更诡异的是，红布下隐约透出人形轮廓，仿佛树干里裹着什么东西。
“这些树三十年前集体枯死，”苏清鸢的指尖划过斑驳的树皮，指甲缝里沾了满手暗红碎屑，“一夜之间又重新抽芽。新芽里裹着的，都是没下葬的棺材。”她突然凑近，雪松香混着若有若无的血腥味扑进林砚鼻腔，“林先生，你听——”
风掠过树梢，传来细碎的叩击声，像是指甲抓挠木板。林砚的阴眼微微发烫，恍惚看见树皮下有苍白的手在蠕动。他摸出罗盘，盘面裂痕中渗出的血珠突然汇聚成箭头，指向半山腰的祠堂。
祠堂的门虚掩着，腐木上爬满蛛网。林砚刚推开半扇门，霉味裹挟着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供桌上摆着七口漆黑的小棺材，最中间那口正在渗血，棺盖上凝结的血珠顺着木纹蜿蜒而下，在青砖上积成小小的血泊。
“别动！”苏清鸢突然拽住他的手腕，温热的触感让林砚心脏漏跳一拍。她蹲下身，用银簪挑起地上的毛发，瞳孔缩成针尖：“这是山魈的须子，有人在养尸。”
话音未落，七口棺材同时发出刺耳的摩擦声。林砚甩出五帝钱，铜钱却在半空被无形力量震碎。苏清鸢咬破指尖在掌心画符，血线如活物般缠住最近的棺材。棺盖被掀开的瞬间，里面竟是具穿着现代婚纱的女尸，脖颈处的红绸与林砚梦里如出一辙，只是颜色更深，像是被血浸透。
“她在找替死鬼。”苏清鸢声音发颤，符咒光芒开始黯淡。女尸突然睁眼，腐烂的手指掐住她的脖子。林砚抄起桃木剑劈下，却见女尸嘴角裂开诡异弧度，对着他吐出半块带血的玉——和苏清鸢的那半块严丝合缝。
血玉在空中相撞的瞬间，整座祠堂剧烈震动。林砚看见祠堂梁柱上浮现出密密麻麻的符咒，那是失传己久的“困魂阵”。而苏清鸢颈间的红痕此刻如同活物般扭动，将她拽向女尸张开的血盆大口。
“抓住我的手！”林砚顾不上罗盘传来的灼痛，一把扣住她的手腕。血罗盘自动飞旋，裂痕中迸发的红光与女尸眼中的幽绿光芒激烈碰撞。他听见苏清鸢闷哼一声，有温热的液体滴在他手背上——那是血，却泛着诡异的青色。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祠堂外突然传来尖锐的哨声。女尸的动作猛地僵住，化作黑雾消散在空气中。苏清鸢瘫倒在林砚怀里，脸色苍白如纸，黑猫墨离弓着背发出警告的嘶鸣。祠堂门口，十余个蒙着黑巾的人缓缓现身，为首的男人把玩着枚刻有幽冥阁纹章的令牌。
“林先生，苏小姐，”男人的声音像是砂纸摩擦，“我们阁主有请。带着血玉，还有——”他的目光落在林砚渗血的指尖，“你的血。”
林砚将苏清鸢护在身后，桃木剑横在胸前。罗盘的震颤越来越剧烈，他能感觉到体内的血液在沸腾，仿佛有什么东西要冲破枷锁。苏清鸢突然抓住他的衣角，声音虚弱却坚定：“往东南方跑，那里……有生路……”
话未说完，幽冥阁众人己发起攻击。林砚揽住她的腰腾空而起，却在跃出祠堂的瞬间，看见祠堂后的槐树林中，密密麻麻的红影正在晃动。那些被红布包裹的槐树，此刻都化作了吊死的女人，她们的红绸在空中交织成网，将整个镇子笼罩在诡异的血色之中。
奔跑间，林砚的阴眼突然刺痛。他看见槐树皮下的棺木正在裂开，惨白的手从裂缝中伸出，指甲缝里还嵌着新鲜的泥土。而在镇子中央，一口巨大的青铜棺椁缓缓升起，棺盖上刻着与血罗盘相同的纹路——那是轮回风水术的阵眼。
“他们要重启阵法！”苏清鸢突然挣扎着起身，嘴角溢出黑血，“三十年前我父亲就是用这阵法镇压山魈，但需要活人献祭……林砚，你的血是关键！”
话音未落，幽冥阁的暗器破空而来。林砚挥剑格挡，却听见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他猛地回头，只见师兄的魂魄被幽冥阁之人用铁链拴住，空洞的眼窝里流淌着血泪：“快走……别管我……”
黑猫墨离突然跃入槐树林，发出凄厉的叫声。林砚看见树林深处亮起幽蓝的鬼火，无数嫁衣女子从树后飘出，红绸在空中织成巨大的罗网。苏清鸢将半块血玉塞进他手中，转身冲向幽冥阁众人：“我引开他们，你去破阵！记住，千万别相信……”
她的话被一声巨响打断。林砚眼睁睁看着苏清鸢被幽冥阁阁主的符咒击中，整个人倒飞出去，撞在槐树上。黑猫墨离发出绝望的哀鸣，扑上去咬住阁主的手腕。而林砚怀中的两块血玉突然发烫，自动拼合成完整的玉佩，上面浮现出他从未见过的卦象——那是预示着毁灭与重生的“归魂卦”。
槐树镇的雾气愈发浓重，林砚握紧血玉，朝着青铜棺椁的方向狂奔。他知道，自己己经没有退路。这场恐怖的轮回，要么由他终结，要么将他彻底吞噬。而苏清鸢最后的眼神，让他心底泛起陌生的悸动——原来在这充满诅咒的世界里，还有人愿意为他赌上性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