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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的触感贴在额头，带着一丝微弱的清凉，勉强唤醒了陆昭沉沦的意识。
他艰难地睁开眼，视线模糊，全身无处不痛，尤其是后背和左肩，仿佛被碾碎了一般。喉咙里全是血腥味。
他发现自己躺在一个简陋但干净的石室里，身下是硬邦邦的石板床，身上盖着一件洗得发白的青阳宗外门弟子服饰。
空气中有淡淡的草药苦涩味。
意识慢慢回笼，剑冢的恐怖景象、毁灭性的剑罡、邪纹力场的异变、以及那最后被强行撕裂空间带走的眩晕感……如同噩梦般在脑海中翻腾。
他猛地想起什么，下意识地攥紧左手！
掌心传来坚硬冰冷的触感，还有被锋利边缘割破皮肉的刺痛感。
那块暗红色的金属碎片！还在！
他立刻又去摸腰间，手指触碰到一个粗糙冰冷的硬物——暗铜钝剑也在！被简单地用布条重新缠裹了一下，放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
陆昭心中稍定，但随即涌起更深的警惕。这是哪里？谁救了他？那个清俊的外门弟子？
他挣扎着想坐起来，却牵动全身伤势，疼得倒吸一口冷气。
“别动，你伤得很重，脏腑受创，筋骨多处撕裂。” 一个温和平静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陆昭猛地转头，只见苏砚端着一个粗糙的陶碗走了进来，碗里盛着墨绿色的药汁，散发着浓烈的苦涩气味。
他换了一身干净的粗布衣服，洗去了战斗的尘埃，更显得气质沉静，眼神温润，但眉宇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是你…救了我？” 陆昭声音沙哑干涩，带着深深的戒备。
他目光锐利地审视着苏砚，尤其是他腰间——那枚非金非木的玄奥令牌不见了。
“恰逢其会。” 苏砚将药碗放在床边石墩上，语气平淡，听不出情绪。“这里是后山一处废弃的采药人石屋，还算隐蔽。你的外伤我简单处理过，内伤需要时间调养。这药能固本培元，缓解内腑伤势，趁热喝了吧。” 他的目光落在陆昭紧握的左手和旁边的钝剑上，停留了一瞬，并未多问。
陆昭没有去碰药碗，只是死死盯着苏砚：“你是谁？普通外门弟子，不可能有撕裂空间的手段，更不可能在那种地方来去自如！”
他回想起苏砚那精妙绝伦、生生不息的青藤剑意，以及最后撕裂空间的神通，这绝非一个外门弟子该有的实力！还有那枚令牌的气息……
苏砚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斟酌。石室内只有药汁苦涩的味道弥漫。
“我叫苏砚。” 他终于开口，声音依旧平静，“身份……你可以理解为，宗门内一个负责处理某些‘特殊’事务的弟子。清理失控的剑冢煞气，处理一些不该存在的‘污染’，是我的职责之一。”
他顿了顿，目光变得深邃，“包括……观察某些异常的‘源点’。”
“污染”？“源点”？
陆昭的心脏猛地一跳！这两个词像针一样刺中了他！是指剑冢深处那恐怖的漆黑巨剑？还是……指他手中这柄邪异的钝剑和那块碎片？
“你……” 陆昭喉咙发紧，想问清楚，却又不敢问。
苏砚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目光扫过那柄被布包裹的钝剑：“你的剑……很特别。剑冢深处的东西被惊动，它的反应异常剧烈。还有你最后拿到的那块碎片……”
他顿了顿，没有继续说下去，但意思不言而喻。
陆昭的心沉到了谷底。秘密暴露了！
这个叫苏砚的神秘人，显然知道他的剑有问题！他会怎么做？上报宗门？把自己当成“污染源”清理掉？
一股冰冷的杀意不受控制地从心底升起，陆昭的手指下意识地摸向腰间的钝剑剑柄。
哪怕重伤濒死，他也绝不会坐以待毙！
苏砚敏锐地察觉到了陆昭瞬间紧绷的杀意和戒备，他并未动怒，反而轻轻摇了摇头，眼中流露出一丝……悲悯？
“不必紧张。” 苏砚的语气带着一种奇特的安抚力量，“我对你本人没有恶意。清理‘污染’，不等于要清理被‘污染’的人。尤其是……身不由己的人。”
他看向陆昭的眼神，仿佛穿透了他表面的戒备，看到了他灵魂深处背负的血海深仇和无尽痛苦。
“身不由己？” 陆昭咀嚼着这个词，心中的杀意稍缓，但戒备丝毫未减。
“那块碎片，还有你剑中的东西，很危险。” 苏砚的声音严肃起来，“它们是一种古老的‘烬’，一种被禁忌之力污染、蕴含着疯狂与毁灭本源的残留物。接触它们，会被其侵蚀心智，最终沦为只知杀戮的怪物，或者被其力量撑爆，化为新的‘污染源’。”
他指了指陆昭缠着布条的右手手腕，“你手上的灰败，就是侵蚀的初期表现。”
陆昭低头看向自己的右手腕，布条下隐隐透出的麻木和刺痛感依旧存在。
他猛地扯开布条——眼前的景象让他瞳孔骤缩！
原本只是蔓延到手腕的灰败死气，此刻竟然……褪去了大半！
只剩下指尖还有淡淡的灰色残留！虽然麻木感仍在，但那种被吞噬生机的感觉却大大减轻了！
是那块碎片！一定是握住碎片时，碎片吞噬了剑冢的毁灭能量，同时也吸收了他体内淤积的部分邪纹反噬之力！
这碎片不仅能引动同源力量，更能……吸收或转化“烬”的侵蚀？
这个发现让陆昭心头剧震！
这碎片是毒药，但似乎……也是解药？至少是暂时压制反噬的钥匙！
苏砚也看到了陆昭手腕的变化，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和更深的探究。“看来……碎片暂时压制了你体内的侵蚀？但这只是表象。‘烬’的力量如同附骨之蛆，它只是潜伏了下来，一旦爆发，后果不堪设想。而且，你强行使用那柄剑的力量，每一次都是在饮鸩止渴，加速侵蚀的过程。”
“我知道。” 陆昭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种认命的冰冷，“但我没有选择。” 他抬起头，首视苏砚的眼睛，那里燃烧着十年血仇淬炼出的火焰，“我需要力量！无论付出什么代价！”
苏砚沉默了。他看着眼前这个伤痕累累、眼神却倔强如孤狼的少年，仿佛看到了某种熟悉又陌生的影子。
许久，他轻轻叹了口气。
“活下去，比复仇更难。尤其是背负着这种东西活下去。” 他从怀中取出一本薄薄的、纸张泛黄的小册子，放在陆昭的药碗旁。“这是《青藤诀》的引气篇和基础剑理。非青阳宗嫡传，但中正平和，有蕴养生机、稳固心神之效。或许……能帮你稍微延缓侵蚀的速度，让你多撑一段时间。至于能撑多久，看你自己造化。”
陆昭愣住了。他没想到苏砚不仅没抓他，反而给他功法？
“为什么帮我？” 他声音干涩。
“不是帮你。” 苏砚站起身，语气恢复了平淡，“只是觉得，一个能在那等绝境下还想着救人（指杂役少年），又敢向‘烬’伸手的家伙，就这么被侵蚀成怪物或者不明不白地死了，有点可惜。”
他走到门口，停住脚步，没有回头，“此地不宜久留。剑冢暴动，宗门高层必会派人彻查。那个杂役少年我己抹去相关记忆送回。你好自为之。伤好后，尽快离开后山。记住，压制，而非依赖。否则，下次见面，你我或许就是敌人。”
说完，苏砚的身影如同融入阴影般，悄无声息地消失在石屋门口。
石屋内，只剩下陆昭一人，浓烈的药味，还有膝前那柄沉默的钝剑和掌心紧握的冰冷碎片。
他拿起那本《青藤诀》，纸张粗糙，字迹古朴。翻开第一页，一股温和坚韧的气息扑面而来，与他体内那微弱驳杂的青阳宗引气法门截然不同，更与邪剑的狂暴毁灭格格不入。
压制，而非依赖。
活下去，比复仇更难。
苏砚的话在他脑海中回荡。
他低头看向右手，指尖的灰败依旧残留。又摸了摸剑脊上那道似乎扩大了一丝的裂痕，感受着碎片冰冷的触感。
前路更加迷茫，也更加凶险。宗门在查，邪剑反噬如影随形，苏砚身份神秘莫测，“烬”的根源深不可测。
但，力量！他触摸到了新的力量！碎片带来的暂时压制，以及手中这本《青藤诀》，给了他一线喘息和变强的契机！
他小心地将暗红碎片贴身藏好，将钝剑重新缠裹。
端起那碗苦涩的药汁，仰头一饮而尽。滚烫的药液灼烧着喉咙，却带来一丝微弱的暖流，滋养着干涸的脏腑。
陆昭闭上眼，开始尝试按照《青藤诀》的引气法门运转。
一缕比之前更加精纯、更加温和坚韧的气息，如同初生的藤蔓，艰难地在他受损的经脉中探出，小心翼翼地避开那灰败麻木的指尖区域，缓慢而坚定地流转起来。
每一次循环，都带来一丝微弱的生机，对抗着身体内外的伤痛和那如附骨之疽的邪异侵蚀。
黑暗中，他仿佛看到了一条荆棘丛生的路。
路的尽头是血色的复仇，而路上，布满了名为“烬”的陷阱和苏砚警告的深渊。
他必须走下去。小心翼翼地平衡着力量与毁灭，在夹缝中，磨砺他的剑骨，等待浴火重生的那一刻，或者……彻底化为灰烬。
与此同时，青阳宗，外门执事殿。
面容冷峻的陈师兄（陈风）听着一名心腹弟子的汇报，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
“…苏师兄？他回来了？还带着一个昏迷的杂役？剑冢那边动静太大了，几位长老都惊动了，煞气冲天，核心区域似乎有古老封印被触动…苏师兄说是例行巡查遇到煞气异动，及时撤离…不过…” 心腹弟子压低声音，“有人远远看到，煞气爆发前，似乎还有一道身影…动作很快，像是…矿渣场那边的那个剑奴？”
陈风敲击桌面的手指猛地一顿，眼中寒光乍现！
“矿渣场的剑奴？陆昭？” 他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带着洞悉一切的了然，“果然…和‘那个地方’有关！看来，他找到点‘东西’了？有趣…真是越来越有趣了。”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目光幽深地望向废料堆积场和后山的方向。
“盯紧点，特别是…他伤好后会去哪里。另外，查查那个杂役，看能不能挖出点东西。苏砚…哼，守剑人一脉的手，伸得倒是长。不过这次剑冢异动如此剧烈，他们想捂也捂不住！” 陈风眼中闪烁着算计的光芒，
“陆昭…希望你别那么快就变成一堆无用的‘烬’才好。你的价值…才刚刚开始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