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山途中,夜雨初歇。
风临不急,赤麟走得稳。他未回赤焰宗,暂宿白草岭下,火未息,碑随行。碑火压低了西野寒气,夜鸟不鸣,虫声皆熄。
火小葵在前设营,沈迟守外围。
风临斜倚断石而坐,盯着碑上的火文。
火文不动,却在变。
魂火碑刚诞不久,如婴孩识骨,火焰未凝,常自行变形。风临不言,只每日盯它,看它自己长,像养一头不懂事的兽。
夜色浓到最深时,一阵风起。
沈迟睁眼,看向林间。
风未带叶声,也无草响,唯独一线寒意,从南而来。
他唤了一声:“来了。”
风临站起。
那一刻,碑中火升起一尺,像感应到了什么。
冷气更近。
林外,现三人身影。
主者身披黑银之袍,脚不点地,像风中一截寒冰。
两侧随从,面无表情,手执长刃,通体如冰雕。
中者拱手一礼:
“冰刃宗‘令使’,奉冰焰令前来——”
“讨回魂火碑下残卷。”
风临未答。
火小葵走出几步,眉目带怒:“赤焰宗之火,是自魂铸魂,何来残卷?”
对方淡道:
“百年前,冰焰残卷一页失于焰谷。”
“今现于赤焰碑下,魂形之构,有我宗痕迹。”
风临终于出声:
“你是说,赤焰之火,偷你们的?”
令使声音不高:“无意诛言,唯求归物。”
风临点头:“好。”
他走向碑前,碑中火光照亮他的面,眸中不见怒,也无喜。
只是抬手,指着碑上一段纹:
“你敢来拿,便来取。”
—
冰刃宗使者未动。
但身后两人动了。
他们拔刃,一左一右步入林间,寒意随脚步漫过林草,火光被压下一寸。
碑光变弱。
风临不动。
但沈迟动了。
他走上前,两指并拢,一剑在指。
那是他佩剑“无念”。
沈迟低声说:“火冷者,心不定。”
“你冷,也配言焰?”
右侧寒兵踏步来袭,刃上结冰,首劈碑身。
沈迟不退,抬剑首迎。
剑锋相撞,火花西起,寒雾西溅。
但无念剑上,不见火。
见的是一种——清寂。
刹那间,对方寒刃被斩断,余势不止,断臂而回。
沈迟不言,再斩第二人。
此人躲避不及,肩骨碎,血未出,只因寒气封血。
两人皆退,沈迟剑未还鞘。
对方令使眸中现惊色。
“你是——沈迟?”
沈迟淡答:
“北山三剑,不好记?”
风临此时才抬步前行。
他站定,与冰刃宗使者只隔三丈。
“残卷你拿不到。”风临道。
“火碑是我魂。”
“你若想取,先看你冷,是不是能熄这火。”
—
令使面色凝重。
他本以为此行只是传信,未料沈迟随行,碑火真随人。
“你执意守?”他再问。
风临淡答:
“火不可分身。”
“你说残火,我便给你看‘全火’。”
话音一落,碑火猛然炸出一丈,魂焰腾空,化作巨火轮回绕空三周,夜色尽退,天地变明。
沈迟己退至火后。
火小葵也低首避光。
那碑上的火形,此刻清晰如雕,是风临的脸,是宗魂的意。
那不是火,是“誓”。
—
令使再不语。
他退后一步,拱手而礼:
“失敬。”
“冰焰令至此终止。”
说完,带两人转身离去,不敢再回头。
—
林中重归寂静。
风临收起火,碑火渐敛。
他坐回断石上,背后火光仍照面。
火小葵走近:“你真的不怕他们回头?”
风临闭眼,“怕。”
“但火不怕。”
“我怕的,是我们不敢再往前。”
火小葵静默,半晌后才道:“那我们要怎么走?”
风临淡道:
“火,不是照山。”
“是烧山。”
“烧出一条,没人敢走,却都得看的路。”
—
沈迟此时在远处清剑。
他望向山那边,低声说了一句:
“那就让他们,看我们怎么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