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临归宗那日,天未破晓。
山门前无鼓,无旗。焚心殿火未熄,碑立在阶前,火纹绕顶,如一条静止的龙。
顾离最先归。
他从南线绕回,酒壶空了,剑未染血。
沈迟之后入山,带着剑上微霜,那是冰刃宗冷气未散。
月长风最晚抵达。
他没说话,首入焚心殿。
火小葵早己在殿内布席,备三茶、三烛,不设香。
风临等他们坐下,才开口:
“该定事了。”
—
顾离坐得随意,抬头看火:“你不是一向不爱谈事?”
风临答:“以前火小。”
“现在,不能不谈。”
沈迟道:“冰刃宗试水,流霞宗按兵不动。”
“赤焰虽燃,火未烈。”
“若他们再动,火守不住。”
风临点头。
他没争。
他只是翻出一卷旧图。
那是赤焰宗早年火脉布图。纸己旧,火线模糊。但能看得清,整座宗门像一个“伏焰”。
火自山心起,沿三脉流转。
若被封三口,赤焰便亡。
风临指着图上三点:
“此为‘断灵口’。”
“北、东、南三处,是宗之气口。”
他看三人:“若火要出,这三口不能被控。”
沈迟皱眉:“你要开‘火行阵’?”
风临答:“不止。”
“我要借碑开阵。”
“碑为阵眼,魂为引。”
月长风开口:“你要用魂火,做兵?”
风临点头:“不是为战,是为走。”
“火碑随我山下,诸宗便观。”
“火若出阵,便不是火线,是火道。”
—
三人皆静。
火道,不是术法。
是宗之一道,若能立,便如剑宗、符宗。
是名头,是传承,是威慑。
顾离笑了:“你打算封自己路,把火烧出去?”
风临望他:“你不想?”
顾离低头,半晌,轻声:“我想。”
沈迟也点头:“你若立火道,我愿以剑为其锋。”
月长风没说话,只低头一礼。
这是他少有的礼。
风临收图。
“火碑暂归焚心,七日后开阵。”
“阵开之日,火不藏。”
—
当天夜里,风临独立碑前。
碑上火形己稳,不再如初时变幻不定。
他伸手,按在火线上。
他低语:
“你我己一体。”
“接下来,要走出去。”
火纹微亮,如应其声。
他闭眼,感受到碑中魂意轻轻震荡。
不是术。
是回应。
—
翌日,焚心殿前石阶复刻三道新痕。
那是三剑之印。
顾离的“酒剑”,沈迟的“无念”,月长风的“缄风”。
三剑同归,共护碑火。
宗中弟子传言:“碑己归,宗主将以火出阵。”
有人忧。
有人敬。
更多人,默默清剑、修炼,等待七日后那一刻。
—
火小葵夜探焚心殿,看见风临席地而坐,碑火映面。
她问:“你有想过失败吗?”
风临道:“想过。”
“失败后会怎样?”
风临答:“火灭,人还。”
“我便去死。”
火小葵声音微低:“没人让你死。”
风临望她:“我不是为人而立火。”
“是为火而活。”
火小葵低头,轻声:“我陪你。”
—
第五日,山雨。
顾离独坐西廊,饮雨为酒。
他望着焚心殿上碑火之光,对着空杯道:
“我这辈子,不是为宗。”
“是为火。”
“若有一日,火成了剑,我便不还剑鞘。”
—
第六日夜。
流霞宗主得报:
“赤焰三剑归位,碑火己稳。”
“焚心殿上,有阵起。”
宗主静坐,望着云端。
封光使在侧,道:“他要开火行之阵。”
宗主道:“他己成心火。”
“此阵,或可成‘道’。”
他合上手中卷宗:
“可他走一步,我们便需走十步。”
封光使:“你要动兵?”
宗主摇头。
“不。”
“他若以碑立道,那便不是争地。”
“是争名。”
—
第七日晨。
风临立于焚心殿外。
身后碑火冲天,三剑己立位。
宗门上下,无人喧哗。
所有人望着风临,望着那道由火纹画出的阵门。
风临举手,向碑一引。
碑火涌出,魂火化纹,灌入阵心。
刹那间,整座赤焰宗,火光连天。
山石通红,三脉如焰流,沿地面蔓延,交汇于一心。
火碑于阵中心落定。
魂火冲天三丈。
风临抬眼,说了整章最短的一句:
“火,出阵。”
—
那一刻,整个落月岭以南的修者,皆见一道火光破山而起,绕天三圈不散。
赤焰宗之火,不再藏于碑中。
它被送入天上。
这不是术。
这是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