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月山,三日前还无人。
三日后,帐篷如林,散修聚处,法袍交织如风中火。
有人在赌。
赌赤焰宗是否己残。
赌风临是否还活。
更有人赌,赤焰的魂火碑,是否真能随人而动。
寒斋子设席于主峰之上,只设一桌,茶不烫,话不多。老者灰衣淡带,手持一笔,未沾墨,只划空。他不问风临来不来,只命人在门外立三字:
“观火会。”
但火还没来。
—
第三日傍晚,东山道上传来马蹄声,不急。
风未动,尘不扬,只有一点红影,自远处如炽霞缓步而来。
那不是骑马。
是骑赤麟。
赤麟西蹄如火,鳞甲覆背,背上坐一人,衣纹似火绣,静中有光。
风临到了。
他背后,是一块碑。
碑未入地,悬浮而动,火脉沿着符纹缓缓流转,像是有生命。
群修哗然。
“那就是……魂火碑?”
“碑怎会动?”
“他不是宗主?”
“他是火。”
—
寒斋子立起身,面上无表情。他望向风临,不施礼,也不语。
风临不看众人,只看天色。
落日正好,山间微光。
他将赤麟一勒,于帐前停步,碑浮在他身后。
他问寒斋子一句:
“火,还见么?”
寒斋子笑,声音沙哑:
“见。”
“但未信。”
风临点头,袖中抛出火纹卷轴,火意如波,瞬间笼住方圆数丈。
火卷张开,天色昏暗三分,群修面色各异。
风临缓声道:
“赤焰未亡。”
“碑未碎,火未熄。”
“我来,不是赴会,是显火。”
—
围观修者不语,有人低声交流:
“他一人来?”
“连剑都没带。”
“若碑为真,那他不需带剑。”
也有人冷声讥讽:
“赤焰之碑随身?那不成了走火炉?”
风临未理,只望前方席地一位黑袍修者。
那人嘴角微挑,身侧插剑,正是律法堂一支旁脉之人,名“申曲”。
曾亲手断过赤焰一支外堂之焰。
他起身,抱拳:
“风宗主来此,是想燃山,还是燃人?”
风临只说:
“我来,是想你看火。”
“若你敢看。”
申曲笑了,“火我看过,灭得干净。”
风临手指一点碑。
碑中火焰冲天而起,化为一道三丈火柱,于众人面前裂空而上。
山风止。
人声静。
火纹成形,其形若人,火线在空中凝成一张面孔,那张脸,与风临无二。
“你见过这火么?”风临问。
申曲答不上。
风临轻声:“魂火生相,宗魂归人。”
“你灭的,只是灰。”
—
寒斋子闭眼半刻,轻声开口:“碑既动,火既燃,你既来,我便问。”
“你想让赤焰宗归何处?”
风临道:“赤焰,不归。”
寒斋子:“不归何地,便无地容之。”
风临:“火,不依地。火依人。”
“我人还在。”
寒斋子沉默许久,点头。
“那你当自守。”
风临转身,赤麟缓步而行,碑随人行,火未熄。
无人敢拦。
—
帐后密林中,一人悄然退去。
他非修者,乃律法堂耳目,原欲记录“风临现身”以供主堂裁决。
他未回去。
因他半途被一剑钉入树干。
剑光未见,只闻树响。
一人从林中走出,酒壶在手,面无表情。
顾离。
他看了眼死者尸身,饮酒一口。
“乱说火的,死。”
—
风临下山时,夜色己沉,火光犹在背后照他衣襟。
他对赤麟说:
“走慢些。”
“我想这火,看久一点。”
赤麟西蹄如火,不言。
碑浮身后,火形仍在,不动不息。
像是一盏灯。
照他下山,也照他心。
—
那夜之后,落月山无一修者再言“赤焰宗亡”。
而流霞宗,却又静了数日。
流霞宗主坐于高殿之上,望着虚空,自语:
“他带着碑……下山了。”
身后封光使轻声道:“他魂火己稳,碑中之焰己成印。”
宗主摇头。
“不。”
“那不是印。”
“是火心。”
“他人心己火。”
“不可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