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暴雨初至

暴雨如注，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砸在写字楼玻璃幕墙上，仿佛无数急不可耐的拳头在捶打。林夏站在28楼茶水间的阴影里，手机在掌心发烫，屏幕上跳动的数字像一把锋利的刀，一下下剜着她的心——父亲ICU每日费用清单：12867元。她死死盯着自己银行卡余额，喉咙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扼住，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母亲发来的消息还停留在对话框里，字字泣血："夏夏，医生说不能再拖了......"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林夏强忍着不让它们落下，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试图用疼痛驱散内心的慌乱。她数着余额，还差整整二十万，这个数字像座大山，沉甸甸地压在心头。

茶水间外突然传来高跟鞋敲击大理石地面的清脆声响，伴随着熟悉的娇笑声。林夏下意识往阴影里缩了缩，屏住呼吸。

"听说这次策划主管的位置要从我们组出？"是王薇的声音，带着几分得意和挑衅。咖啡机发出嗡嗡的研磨声，为王薇的话语增添了几分慵懒的背景音，"林夏就算天天加班到凌晨，也比不上人家有靠山啊。"

"就是，她还以为光靠努力就能升职？太天真了。"另一个同事附和道，几个人发出意味深长的轻笑。这些细碎的声音像无数根细小的针，密密麻麻地扎进林夏的耳膜。她低头看着自己白衬衫领口那片褐色的咖啡渍，那是今早为了赶方案，匆匆忙忙间不小心溅上的。此刻，这片污渍在明亮的灯光下显得格外刺眼，仿佛在嘲笑她的狼狈与窘迫。

电梯间的镜面映出林夏苍白的脸，黑眼圈浓重，眼神里满是疲惫与无助。入职三年，她始终是策划部那个最沉默的存在。当王薇穿着限量款套裙，踩着十厘米的高跟鞋，周旋在各个部门，与领导谈笑风生时，她正坐在办公桌前，反复修改第17版方案；当同事们下班后相约聚餐、享受悠闲时光时，她还在办公室里，对着电脑屏幕，研究市场调研报告到凌晨。可总监周正明办公桌后的晋升名单上，她的名字永远排在王薇后面，仿佛是个固定不变的注脚。

"小林，来我办公室。"周正明低沉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带着不容忽视的压迫感。林夏浑身一僵，转身时太过仓促，手肘撞翻了桌上的马克杯。褐色的咖啡如瀑布般倾泻而下，在米白色的地毯上迅速晕开，形成一片难看的污渍，就像她此刻混乱又糟糕的人生。

会议室的顶灯亮得刺眼，白炽灯的光线首首地打在林夏头顶，让她有些眩晕。周正明坐在会议桌后，慢条斯理地将一叠文件推到林夏面前。文件封面上，"云端智能办公系统发布会"几个烫金大字泛着冷光，仿佛在嘲笑着她的渺小。

"这次发布会，公司投入了八位数预算。"周正明摘下金丝眼镜，拿出一块白色手帕，不紧不慢地擦拭镜片，"王薇负责执行，你做副案。"

林夏只觉得耳边嗡的一声，指尖不受控制地发颤："周总，我......"

"有问题？"周正明镜片后的目光如同一把锋利的手术刀，首首地剜向林夏，"上个月的智能家居展，你负责的互动区方案被客户当众否决，现在还想独挑大梁？"他忽然压低声音，脸上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听说你父亲的医疗费......需要我帮忙联系医院？"

林夏猛地抬头，后背瞬间绷紧，冷汗顺着脊椎滑下。这个秘密，她从未告诉过任何人，周正明却仿佛洞悉一切。窗外突然炸响一声惊雷，震得玻璃微微发颤，她听见自己沙哑的、带着几分绝望的声音："我会做好副案。"

深夜十一点，整座写字楼陷入寂静，只有林夏工位的台灯还亮着，在黑暗中形成一座小小的孤岛。她盯着电脑屏幕上王薇发来的方案，瞳孔骤缩——这分明是她三个月前被否的初稿！对话框弹出新消息："辛苦润色，明天早会要用。"

键盘敲击声在寂静的办公室里格外刺耳，像是她愤怒的心跳。林夏调出原始方案，却发现所有创意署名都被改成了王薇。手机在这时震动起来，母亲发来一张照片：病床上的父亲插着呼吸机，鼻青脸肿。消息附注："昨晚摔的，护士没看住。"林夏红着眼眶打字："我明天就凑钱。"泪水滴落在键盘上，晕开一个个小小的水痕。

凌晨三点，林夏的太阳穴突突首跳，头痛欲裂。她突然想起市场部的张姐，那个总在茶水间偷偷塞给她提神咖啡、对她报以温暖微笑的前辈。微信对话框很快弹出回复："明晚八点，老地方。"

窗外的雨依旧在下，丝毫没有停歇的迹象。林夏望着漆黑的夜空，不知道等待自己的，将会是怎样的明天。但此刻，在这片无边的黑暗中，她仿佛看到了一丝微弱的光，尽管渺小，却足以支撑她继续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