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浓稠的墨汁,司徒俊的身影恍若一滴浓墨坠入深潭,悄无声息地消散于虚空之中。
再睁眼时,他己置身于城主府深处那间充满古韵的书房。
屋内,淡淡的墨香与檀香交织缠绕,氤氲出一股令人心安的气息。
吱呀一声,门被缓缓推开。
江清婉身着月白色的长裙,裙摆如流云般拖曳在身后,她轻轻合上房门,脚步声在静谧的室内格外清晰。
司徒俊慵懒地倚在椅子上,听到声响后睁开双眼,目光正好对上向他走来的江清婉。
眉梢微微挑起,语调带着几分调侃:
“夫人这么晚了还不休息?”
江清婉迈着迟疑的步伐,走到案桌前停下,欲言又止。
她咬了咬嘴唇,犹豫片刻后,终于鼓起勇气说道:
“你能不能放过王家?那里很多人都是无辜的。”
司徒俊目光如炬,紧紧盯着她精致的面容,许久才开口问道:
“你不怨恨王家?”
江清婉先是点了点头,随后又摇了摇头。
察觉到司徒俊微皱的眉头,她慌忙解释:
“我感激王玄阳的救命之恩,可也痛恨他的贪婪自私。但王家并非所有人都如此,府里还有许多手无缚鸡之力的妇孺,她们实在太可怜了……”
司徒俊抬手示意她不必再说:
“王玄阳必须为他犯下的过错付出代价,其他人我不会随意牵连,没收的财物也会酌情留下一部分给他们。”
听到这番话,江清婉眼中满是惊喜,激动得有些不知所措:
“谢……谢谢你!”
司徒俊上下打量着她,唇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
“夫人要是真想感谢我,不如与我合奏一曲?”
江清婉微微一怔,红晕迅速爬上脸颊。
她轻扭着裙角,缓步走向司徒俊。
此时,烛火突然轻轻晃动,将两人交叠的身影投射在洁白的墙纸上。
江清婉抱着琵琶,掌心微微沁出薄汗,尽管深夜凉意阵阵,可司徒俊掌心传来的温度却让她心跳加速。
司徒俊俯身替她打开木匣扣子,他发间清冷的香气与龙涎香交织在一起,将江清婉彻底笼罩。
他的呼吸轻轻拂过她泛红的耳尖:
“这琵琶不错,色泽光亮。”
随着乐声响起,琴弦与箫音缠绵交织,比前日的演奏又多了几分缱绻之意。
江清婉悄悄瞥向司徒俊,见他垂眸吹奏,睫毛在眼下投下扇形的阴影,高挺的鼻梁在光影中显得既冷峻又温柔。
她不禁想起昨夜在樱桃寝室,他专注的模样,让她辗转反侧了一整晚。
“分神了。”
突然,箫声陡然拔高,江清婉吓得手指一滑,琵琶险些掉落。
司徒俊眼疾手快,一把扣住她的手腕,两人重心不稳,一同栽向琴案,琴弦发出刺耳的铮鸣。
慌乱间,江清婉紧紧抱住司徒俊,抬头便撞进他深邃的眼眸,那眼中翻涌的情愫仿佛要将她淹没。
"夫人总是这般......"
司徒俊声音低沉而沙哑。
突然,烛台上的烛芯"噼啪"爆开,火星声响在屋内传开。
"我......我去添些灯油。"
江清婉红着脸,挣扎着想要起身。
江清婉浑身一颤,羞得脸色绯红。
司徒俊却扣住她的后腰,在她耳畔低语:
"没事,不影响我们的演奏。现在,该你还我一曲完整的《凤求凰》了。"
江清婉的指尖轻颤,烛火将脸上的绯红映得清晰,她慌乱间别开脸,发间银簪却不慎滑落,青丝如瀑倾泻而下。
"夫君......"
她的声音轻得像被夜风揉碎的柳絮,未说完的话被突然凑近的气息堵在喉间。
司徒俊的指腹停在琵琶冰凉的木质琴弦上。
"《凤求凰》的尾音,该这样续。"
他的箫管抵住她颤抖的唇畔,温热的呼吸裹着乐音渡进她口中。
箫声与琵琶弦音轰然交织,江清婉只觉天旋地转,连怀中琵琶的弦都不知何时被司徒俊握住,两人的指尖在丝弦上纠缠。
……
与此同时,在西南方向这片荒蛮之地。
怪石嶙峋,古木参天,低洼之处瘴气弥漫,灰白色的雾气中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腐朽气息。
三道裹着宽大黑袍的身影如鬼魅般在乱石与盘根错节的树根间飞速穿梭。
他们行动敏捷无声,黑袍仿佛能吞噬光线,即便在微弱的星光下,也很难看清他们的轮廓,唯有袍角偶尔扫过枯枝败叶,才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该死!”
领头的一个黑袍人突然停下,声音干涩嘶哑,如同砂纸摩擦:
“刚才那阴柔之气……绝对是玄阴宗的狗东西!他们怎么还在这鸟不拉屎的鬼地方?还偏偏撞上我们!”
“庄雷大人,他们会不会是冲着那矿脉来的?”
旁边一个稍矮的黑袍人警惕地环顾西周,声音带着一丝不安:
“北疆易主,各方都盯着这块肥肉…玄阴宗出现也不奇怪。”
“哼,碰上了又能怎样?大不了做过一场,看看到底谁能掌控北疆域!”
另一个声音阴恻恻地响起,带着浓浓的不屑。
顿了顿接着说道:
“要是庄雷大人不执意低调,刚才就该和他们较量一番,我也好试试新修炼的法术!”
“闭嘴,罗浩!”
庄雷厉声呵斥,兜帽下的目光锐利如钩:
“少主的吩咐都忘了?我们是来打探消息,与北城府交好的!现在绝不能惹麻烦!玄阴宗……哼!自有宗门高层处理,我们只要专心收集情报!”
三人再度陷入沉默,加快了前行的速度。
然而,就在庄雷准备跃过一块布满青苔的巨石时,他脚步猛地一顿!
一股难以言喻的、源自灵魂深处的悸动毫无征兆地袭来,仿佛被一条冰冷的毒蛇缠住了心脏!
“不对!”
庄雷嘶吼出声,声音带着极致的惊骇,几乎破音!
枯瘦如爪的双手猛地从黑袍下探出,十指翻动间,一个个闪烁着幽绿光芒的符文飞散而出,浓郁的灵力气如同沸腾的白雾般喷涌,在他身前疯狂凝聚,试图构筑起一道防御!
然而,一切都太迟了!
就在他心念刚动、符文刚刚凝聚的刹那,一道比夜色更幽深、比死亡更冰冷的暗红光影,如同从虚无中诞生的利刃,毫无征兆地出现在他眉心前三寸!
没有任何破空声,也没有灵力波动,仿佛它本就存在,只是此刻才显现。
暗红光影微微一闪。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庄雷那双隐藏在兜帽阴影下的、因惊骇而瞪大到极致的眼珠,清晰地映出了那抹致命的暗红。
他甚至能看到光影表面流转的、如同凝固血液般的微光,感受到那其中蕴含的、足以冻结灵魂的恐怖杀意!
“噗。”
一声极其轻微、如同气泡破裂的声响。
庄雷身前能量护罩破碎开来。
一柄短刃停在他眉心处,他整个人猛地一僵,周身气机被死死锁定。
庄雷心里惊骇欲绝,额头汗首冒,身体保持着前冲和防御的姿态,定在原地,一动不敢动。
另外两个黑袍人——罗浩和那个稍矮的同伴,掏出灵器做出防御姿态。
眼睛扫视一圈后,首勾勾盯着庄雷额头前漂浮的利刃。
“庄…大人!”
稍矮的黑袍人发出一声短促到极点的惊呼,想要冲上前帮忙。
“别动!”
罗浩的反应迅速,伸手拦住了稍矮黑衣人。
庄雷强压下心中的恐惧,指尖微微颤抖,盯着眉心的利刃开口问道:
“阁下是谁?为何在此埋伏我们?”
“呼!”
一道人影,毫无征兆地出现在他前方十丈之外的一株古树阴影之下。
那人影仿佛一首就站在那里,与树影融为一体。
他同样穿着夜行衣,但并惜花宗的黑袍,而是皇朝监察使的军制式暗色皮甲,脸上蒙着黑巾,只露出一双冰冷无情的眼睛。
他手中没有武器,静静地站在那里,却给人一种无形的压迫感。
庄雷瞳孔骤缩!
皇朝监察使?
这北疆城到底怎么了?平时不轻易出现的皇朝监察使都来了!他心中警铃大作!
皇朝黑衣人收回利刃,那股渗人的杀气也随之消散。
庄雷松了口气,对着那监察使抱了抱拳:
“我们无意在此逗留,这就离开。”
皇朝黑衣人眸光阴冷地盯着他们三人,好一会儿才幽幽开口道:
“我只是个杀手,你们爱干嘛干嘛,但别再打扰到我!另外,奉劝你们最好安分一点,最好离开北疆!”
庄雷连忙点头,带着另外两人朝相反方向疾驰而去,一刻也不敢多做停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