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9章 松鸡

它身后的几头熊怪明显更加躁动不安，粗壮的前爪焦躁地刨抓着地面，发出更大的声响，低沉的咆哮再次响起，充满了对食物的急切渴望和对首领犹豫的不满。其中一头体型稍小的熊怪，似乎按捺不住诱惑，试探性地向前挪动了一步，巨大的头颅伸向那只松鸡。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嗷——！”一声震耳欲聋、饱含着绝对权威和严厉警告的咆哮，猛地从熊怪首领口中炸响！这声音如同平地惊雷，带着实质般的冲击力，震得篝火的火焰都猛地一矮，震得众人耳膜嗡嗡作响，心脏几乎要从喉咙里跳出来！

那头试图靠近松鸡的熊怪，被这声咆哮吓得浑身一哆嗦，如同被无形的巨掌狠狠扇了一记，呜咽着猛地缩回了脖子，巨大的身体向后踉跄了一下，眼中充满了对首领的畏惧。

巨熊首领再次低头，巨大的嘴巴猛地张开，露出森白锋利的獠牙。它一口叼住了那只松鸡！动作快如闪电，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占有姿态。

完了！所有人的心瞬间沉入了冰窟。最后的希望破灭了！食物被夺走，接下来就该轮到他们了！二虎绝望地闭上了眼睛，赵无忌痛苦地别过头去。

然而，接下来的景象，让所有凝固的思维彻底粉碎。

巨熊叼起松鸡后，并没有像众人想象的那样立刻撕咬吞食，或是发出胜利的咆哮。它叼着松鸡，庞大的身躯却灵活地转了过来，正面对着营地，面对着篝火旁那些呆若木鸡的人类。

它那琥珀色的眼睛，此刻似乎褪去了许多凶戾，在篝火的映照下，竟显得有些……复杂？它看着胡一寒，又看了看他身后那些惊恐的人类，喉咙里再次发出那种低沉的、含义不明的咕噜声。然后，在所有人难以置信的目光注视下，巨熊首领做出了一个完全无法理解的动作。

它叼着松鸡，缓缓地低下头，将松鸡轻轻地放在了自己身前冰冷的地面上。接着，它伸出巨大的、覆盖着厚厚角质层的右前掌，那足以拍碎岩石的巨掌，此刻却带着一种与其庞大身躯极不相称的、近乎轻柔的力道，小心翼翼地、甚至可以说是笨拙地，将那只松鸡——向着人类的方向，轻轻地推了一小段距离！

被推过来的，是半只松鸡。它显然被巨熊锋利的牙齿撕开过，断口处还带着清晰的齿痕和淋漓的汁水，但分量依旧可观。这半只松鸡静静地躺在冻土上，离人类的篝火圈更近了一些，它散发出的温热香气，此刻不再是诱惑野兽的诱饵，而是变成了一种奇异的、带着震撼力的信物。

整个营地，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比之前熊怪逼近时更加彻底、更加茫然的死寂。风似乎彻底停了，连篝火燃烧的噼啪声都变得遥远而模糊。所有人，包括胡一寒在内，都如同被施了定身咒，僵立在原地，眼睛瞪到极致，死死地盯着地上那半只淌着油汁、带着野兽牙印的松鸡。

二虎脸上的肌肉扭曲着，嘴巴无意识地张开，形成一个怪异的空洞。他手中的粗木棒早己不知不觉地垂落下来，尖端无力地杵在泥地里。他看看那半只松鸡，又看看那头沉默矗立的巨熊首领，眼神里充满了极致的困惑和茫然，仿佛整个世界在他眼前崩塌重组，而他完全无法理解这新的规则。他喉咙里发出几声“嗬…嗬…”的、毫无意义的短促气音，像一条离水的鱼。

赵无忌捂着肋下的手彻底松开了，他忘记了疼痛，只是微微张着嘴，目光在那半只松鸡和巨熊首领之间反复移动。一种冰冷的、却又带着奇异电流的震颤感，顺着他的脊椎一路窜上头顶。敬畏？荒谬？还是某种……超越了他所有经验的震撼？他找不到词语形容此刻的感受。

其他同伴更是彻底懵了。有人使劲揉了揉眼睛，怀疑自己是在极度的寒冷和恐惧中产生了幻觉。有人下意识地掐了自己一把，真实的痛感告诉他眼前的一切并非虚幻。他们看看地上那冒着热气的半只松鸡，又看看那头如同山岳般沉默、眼神复杂的巨兽，再看看站在最前面、同样僵立不动的胡一寒，大脑完全停止了运转。空气里弥漫的不再仅仅是肉香和血腥，还有一种更沉重、更难以言喻的东西，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心头。

熊怪首领静静地站在几步之外，琥珀色的眼睛平静地看着这群陷入巨大震撼和沉默的人类。它似乎完成了某种重要的仪式，不再发出低吼，只是偶尔用巨大的鼻子喷出一股股白色的雾气，在冰冷的空气中迅速消散。它身后的几头熊怪，包括那头之前试图抢夺的，此刻都显得异常安静，它们巨大的头颅微微低垂着，似乎完全臣服于首领的决定，只是喉咙里偶尔发出轻微的、意义不明的咕噜声，目光也好奇地投向那半只松鸡和人类。

那只最小的熊怪幼崽，似乎被这突然的平静所安抚，终于怯生生地、小心翼翼地，将小脑袋从巨熊首领厚实的腿毛里完全探了出来。它用那双湿漉漉的、圆溜溜的、如同上好琥珀般清澈纯净的眼睛，好奇地、怯怯地打量着篝火旁那些一动不动、表情怪异的人类。那眼神里没有了最初的恐惧，只剩下一种孩童般天真无邪的探寻。

这无声的对峙持续着。时间失去了意义。只有篝火燃烧的噼啪声，以及熊怪们粗重而平缓的呼吸声，在寂静的营地上空交织。

最终，打破这沉重而奇异僵局的，还是那头巨熊首领。它再次发出一声低沉而平和的咕噜声，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它庞大的身躯开始缓缓地、无声地向后退去，粗壮的西肢踩在枯叶和冻土上，发出沉闷而富有节奏的“噗…噗…”声。它退得很慢，眼睛依旧看着胡一寒，那眼神似乎不再有凶戾，也没有亲近，更像是一种告别，一种……确认？

随着它的后退，其他几头熊怪也立刻跟着缓缓后退，动作整齐划一，显示出严格的等级秩序。它们庞大的身影，如同移动的山峦阴影，慢慢融入营地边缘更深的森林黑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