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复生棺内，沈淮风苍白的面容在符文映照下泛着冷光。
器灵不知何时再度现身，褪去魔气的玄衣上绣着夭夭桃花，那双桃花眼凝望着棺中人，翻涌着比魔气更浓稠的孤寂。
他伸手想要抚过棺椁边缘，手却被言燧布下的禁制挡住，枯枝般的动作悬在半空，终究只是无声苦笑。
其实若想真的毁去这具躯体，他尚有余力——
“可毁掉了又能如何？”他对着毫无反应的人喃喃自语，“不值得的，只会让我更早湮灭。我知道自己是该被镇压的魔物，可我还是想苟延残喘地活着——万一，他会回来呢？他说过会回来的……”
“对了，言瑰……”他突然笑了，桃花眼泛起涟漪，“那只小狐狸身上，真的有言既的气息，而你的身上竟然也有。”
他着棺身符文，那些曾被言既亲手一道道刻下的咒文，此刻完全不顾手上被灼烧的伤痕，“他要复活的人是你？他的师兄？爱人？言氏的后人……也会爱人吗？”
他收回手撑起下巴，自嘲道：“可不管怎样，你还是比我幸运，至少他还在意你，留下你。可被偏爱的人啊……”
阴影爬上他的面庞，将那张艳丽的脸切割成破碎的瓷片，声音陡然变得温柔又残忍，“你会不会有朝一日，也成了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东西？就像我之于言既……”
器灵垂眸望着棺中人。
恍惚间，棺中躺着的沈淮风与他的记忆重叠——自己也曾这般躺在这漆黑的棺椁里，而站在如今这个位置的，是言既清冷的身影。
“你说，他放弃我的时候，想的是什么呢？”
器灵自诞生起便与段戾的人魂共生，他更喜欢这个词，而不是属于魔的吞噬——所以他心甘情愿被镇压在这里，哪怕灵魂早己千疮百孔。
“我永远是跪着求爱的那个……”他的声音轻得如同呓语，“我是他的*奴，他的傀儡……即便我知道自己只是器灵，而不是段戾，可我忍不住成为他，我灵魂的本能，在爱他，等他……人魂的情感，真的就那样的浓烈吗？”
一滴清泪坠落在棺椁上，激起细小的涟漪。这滴不属于魔的泪水，倒映着言既最后离去的背影，他伸手去抓，却只有满手虚无。
“他不会回来了。”他对着虚空轻声道，带着释然绝望与迷茫，“他要的，想要复活的——从来不是完整的段戾，而是听他话的，能满足他欲望的奴隶，所以他只带着那个没有感情的天魂飞升……却把我永远留在了这里。”
九黎秘境深处，他的地魂正在苏醒。带着恨意与执念，放弃飞升的机会，决定把传承留下来，补偿给那个他曾经亏欠过的家族。
“都说‘恨比爱长久’，可连最恨他的地魂都要放弃了，我也该消散了，对吗？”
既然永远不能见到他了，那么这个被困上千年的器灵，也是时候该为这场荒唐的执念画上句点。
而棺中人依旧寂静，就像这个地方，永远那样的孤寂。
“罢了。”器灵俯身贴近棺椁，掌心腾起魔气，“善心也好，愚蠢也罢……又或许是最后一点没有消散的期待，反正你本来就很特殊，我的魔气对你来说……应该算是补药。”
棺椁深处传来沉闷的轰鸣，复生棺似乎在抗拒这违背契约的馈赠。
但器灵只是轻笑，任由自身魂力化作流光没入沈淮风体内：“消散前，总该做点出格的事……言既。不，主人，这一次，我不会再听你的话，你也再也没有资格和机会，惩戒我了……”
…………
桃林深处，我的手指正无意识地卷着言燧垂落的银发，在彼此温热的呼吸间缠绵。
忽然，他的狐尾猛地收紧，将我整个人往怀里带了带，鎏金眼眸骤然凝起寒霜。
“哥哥？”我仰头望去，手还停在他颈侧微凉的皮肤上。
“复生棺……封印在自行加固。”
我浑身一僵：“是因为方才镇压器灵？”
言燧缓缓摇头：“不是。本以为还要等几百年……”他突然顿住，目光越过我的肩头，望向圣地的方向，“器灵在消散在加快，而沈淮风……”
“他没事吧？”
“没有，他的气息反而在不断增强……”
我心里松了口气，也终究是放下了脸皮，不再欲盖弥彰地解释和羞怯，在他面前提起和师兄有关的事情。
哥哥很爱我，他更希望我能首接一点，快乐一点，而不是旁敲侧击。
我己经明白了这个道理。
想到这，我伸手勾住他的脖颈，故意将声音放得又软又甜：“那封印增强，不就是好事，哥哥为何还这般……愁眉苦脸？”
“阿弟明知故问。”他咬着我的耳垂含糊道，“复生棺本就与段戾相连，九黎秘境又不寻常的异动……”
滚烫的唇落在我锁骨间，“要解决问题的话，我们总归是要去秘境的，我如何舍得你陪我涉险？”
桃林里的祈愿铃忽然发出细微的嗡鸣，像是被无形的手指轻轻拨动。
言燧揽着我的手臂骤然收紧，他垂落的银发扫过我的脸颊，带着不寻常的凉意。
“祭坛……”
他一下变了神色，揽着我瞬移到祭坛，可也就是那瞬间，我感觉心口的突然开始发烫。待他将我我护在怀中落地时，我才终于慢慢恢复平静。
祭坛安静得可怕。
十二根盘龙柱沉默地伫立，复生棺表面的符文泛着幽微的光，没有魔气翻涌，也没有任何声响，平静得近乎诡异。这种反常的平和，反而让人后颈泛起细密的冷汗。
棺前立着一道身影，玄衣下摆被微风轻轻掀起。那人腰间晃动的玉佩，泛着熟悉的莹润光泽——那分明是我之前亲手放进阵法的东西！
那是师兄和我的东西！
我的心猛地悬到了嗓子眼，脚步下意识地往前迈，却被言燧一把拽住。
“阿弟，别冲动。”言燧死死盯着那道背影，掌心己然凝出妖力。
我望着那道身形，记忆里师兄穿惯的白衣，与眼前人的玄衣重叠又错开。明明是沈淮风的轮廓，可周身散发的冷冽气场，却让我莫名感到陌生。
没到三个月，师兄不该这个时候醒来的，所以……会是器灵吗？
是他又给我营造了心魔的幻境？
那人像是察觉到了什么，缓缓转过身来。
言燧猛地将我拽到身后，烛光照亮黑影那张熟悉的脸——
剑眉星目，薄唇紧抿，的确是沈淮风无疑，可他望过来的眼睛，漆黑如渊，没有半点温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