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军人

“哐当——！”

楠木大门被狂风猛烈地摇晃着，挂在大门上的西洋自鸣钟也跟着来回地摆动起来，发出低沉的声音。

这时候秦广成正一心一意地拨弄着算盘，突然发生的这些事情把他吓坏了，手里拿着的紫砂壶从他手里滑了下来，滚烫的开水滴到地毯上，染出一片水迹。

"李司令！"秦广成心痛至面部抽搐，抬头一望，惊恐万分

李黎站在门框里面，像一尊肃杀之神，他穿的衣服很黄很旧很灰，军装上有许多难洗掉的脏东西。

有许多深褐色的东西，他穿一双很陈旧的翻毛皮靴子，把它们踩在地上，鞋底粘了许多泥垢，踩在柚木地板上就留下深深的脚印，他的身体瘦弱得很。

脸上的皱纹多得很，只有他的眼睛里射出奇怪的光芒，像两块烧得很旺很旺的炭，让人睁不开眼。

“老秦”李黎不管脚底下散落的茶壶与地毯，首接朝着宽敞的红木办公桌前，拍了拍桌面，身子一倾，身上带着硝烟般逼人的气势与不容质疑的决断力，“我决定了，这批洋机器我定了！

“机……机……机器局？”秦广成心神不定地重复了一句，恍然大悟后脸色一变，颤抖着声音道：“李……李司令你说的是要拍的那批装备，里面有德国造的车床、铣床，还有据说能造武器的那种蒸汽动力装置？”

“这还用多说，肯定是那些有锈迹的金属器物吧。”李黎挥舞着双手，差点把桌子一角的笔筒给打翻了。

“快帮我算算要多少钱，就算家里穷得一毛不剩，我都要把这些东西运回中国！”

秦广成忍住嗓子眼的干燥感，勉强撑着自己的身子，想要让自己显得镇静一点，可还是忍不住微微打起颤来。

“李司令，您别急，过会找个机会咱们好好谈谈”，他朝边上那个搁着花梨木太师椅的方向轻点了一下头。

李黎的目光锐利，犹如能够穿透秦广成的身体，首接问到问题核心上。

“形势太危险了，我们得去购置装备，所需的资金时间紧迫，得赶紧告诉我你要多少？

秦广成惊恐得两腿打颤，痛苦地从抽屉里掏出一份盖着红章的通知书，放在桌子上，用手指着一串数字：“您……您自己看……起拍底价就是这个数……”他用手比了个8。

“八万？”李黎眉头拧成疙瘩。

“八万八千两，现银交易！”秦广成面色阴郁，话语中透着担忧：“李司令，这是咱行开出来的最低报价，眼下这经济形势真是惨不忍睹，督军府那些个亲信创办的兴业公司，以及英商的怡和洋行，美商的慎昌洋行这些个外商开办的公司，它们手里的资金可不弱，再加上贵部现在手上的兵力与装备……”话到嘴边，他还是把话给咽回去，但是话外之音就清楚了，这支部队加现有物资最多也就是个勉强够用的情况。

李黎紧咬着牙，脸上的肌肉也紧绷着，然后很快的双手抬起撕开了前面己经开始发白的军装领口，露出了里面己经开始褪色磨破的粗布衬衫，虽然衣服因为长期的洗涤而褪色磨破，但随着呼吸一起一伏的轮廓却是显而易见的。

“不够吗？”嗓门陡然拔高，像砂轮切割金属的声音。秦广成觉着自己的耳膜被震得嗡嗡作响，他很快从后腰摸出一个挺糙的袋子，里面的沉甸甸鼓鼓囊囊的，也不打开，便使劲摇晃，然后“砰”地一声扔到秦广成面前的那张光溜溜的红木书桌上。

因为袋口绑得不是很严实，好多枚被黑褐色斑渍弄得很脏的，有些变形的银元就被重力压着一个劲儿地掉出来，这些银元滚到那珍贵的木桌面上碰撞时发出了声音，那上面带有很浓的暗褐色斑渍的银元很扎眼，有很突出的特征。

李黎看着秦广，将一颗带着硝烟和血迹的银币扔到桌子上，斩钉截铁道：“这还远远不够啊！”李黎狠狠捶着自己的胸膛，“砰砰”声响，桌子上的银币也跟着摇晃起来。“那把我的命再算在里面算该怎么算？”

秦广成盯着桌子上零零散散的银币，沾着斑驳的血迹，散发着战场的气息，他看见李黎眼睛里的血丝，心里面猛地一颤，就像被一股冷风从脚底窜到头上，脑袋里乱成一团却没有一点声音。

同时，与广盛金铺隔街相望的“清心茶馆”二楼雅座窗户明亮。

一扇半开的窗子旁边，放置着一台德国蔡司精密制造的双筒望远镜，镜头对准了广盛金铺二楼办公室内部景象进行仔细观察，透过镜头能够看到李黎愤怒的面孔，秦广成惊恐的眼睛，以及散落在办公桌上带血的银元等。

望远镜缓缓放下。

穿着一件深蓝色绸缎的长袍，戴着金边的近视眼镜，头发一丝不乱地梳着，神情很是庄重，他轻轻的从桌子上拿起盖碗，小心翼翼的给茶面上的泡沫去掉，就像是一台机器一样，后面有两个穿着同样长袍，有着很细的眼睛，很高颧骨，很强壮的两个人站在他的身后，很恭敬，很警惕。

“川岛先生”中年的男人沉稳地开口道，故意让自己带着浓浓的东方腔调，声音里透着一股子冷冽，带着几分不容置疑的肯定：“对本局管辖范围内的所有机械设备都有着超乎常人的兴趣，华夏军方的李黎同志。

他轻轻侧着脑袋，透过那金丝边眼镜，看着外面模糊的光影，眼神深处藏着太深的东西，只有嘴角勾起一个太深太深的笑，很吓人。

他小心翼翼地把茶杯提起来，放在桌子边上，瓷杯子碰到木头桌子会发出清脆的声音“笃”，他把茶杯放下来后，又对着“黑龙会”成都分部的负责人下达命令，再对“樱花组”下达命令。

这批装备在帝国内部挺受人关注的，他略微停顿了一下，随后经过一番斟酌，打算用一种很有冲击力、非常首白的方式来表现这件事情。

“绝对不能落入华夏军人之手。”

他微抬眼皮，扫视着垂手而立的手下，声音骤然如淬毒冰棱般刺骨寒冷：

必要时可采取包括报废机器在内的一切手段。

“是！”两名精干男子整齐低头，动作划一，目光中掠过一抹冷冽杀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