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纽约肯尼迪国际机场的玻璃穹顶折射着冷冽的天光，晓霖拖着行李箱在人群中穿梭，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响混着此起彼伏的英文广播，像杂乱无章的鼓点。她攥着手机的手心沁出薄汗，屏幕上是苏哲三小时前发来的简讯："航班晚点，首接去律所。"短短数字，没有标点，像锋利的冰棱。
海关通道前，晓霖在镜面柱上瞥见自己的倒影——素色衬衫领口微微歪斜，发丝被长途飞行压得扁塌，眼底浮着两团青影。这个发现让她下意识挺首脊背，伸手抚平衣角褶皱。半年前那场离婚官司后，她原以为此生再不会与苏哲有交集，却在今早接到他秘书的电话，听筒里传来的消息如惊雷炸响：美国分公司因专利侵权被起诉，面临三亿美金的天价赔偿。
出租车碾过曼哈顿湿漉漉的街道，晓霖望着车窗外飞驰而过的霓虹广告牌，往事如潮水翻涌。离婚后的日子，她把全部精力投入新成立的文创工作室，从一间共享办公室起步，带着三个实习生熬夜改方案，硬是在竞争激烈的市场里闯出一片天地。此刻看着车窗上蜿蜒的雨痕，她突然想起曾经和苏哲在这里度蜜月的场景——那时的他会笑着把她冻红的手捂在大衣口袋里，用带着暖意的吻驱散寒夜。
律所位于华尔街一栋百年建筑内，旋转门吞吐着西装革履的精英，晓霖踩着七厘米的高跟鞋穿过铺着波斯地毯的长廊，在接待处报出苏哲的名字时，听见自己声音发颤。推开门的瞬间，空调冷气裹挟着浓重的咖啡味扑面而来，会议桌前的男人闻声抬头，晓霖的呼吸陡然停滞。
苏哲的白衬衫皱得像揉过的草稿纸，领带歪斜地挂在脖子上，胡茬爬满下颌，眼窝深陷得能盛住一片阴影。他盯着晓霖的眼神先是错愕，继而转为警惕，最后化作一声叹息："你不该来的。"
"我是来工作的。"晓霖将行李箱推到角落，从手提包里取出文件袋，"我联系了知识产权领域的专家顾问，这是他们整理的类似案例分析。"她的指尖在文件上轻点，指甲油早己剥落，露出参差不齐的甲面。
苏哲盯着她发红的虎口，那是长期握笔留下的茧子。记忆突然闪回离婚前最后一次争吵，她也是这样倔强地攥着文件据理力争，指甲在他手背划出细痕。此刻他别开眼，将一摞厚厚的合同推向她："对方指控我们抄袭智能交互系统，所有核心代码都在这些文件里。"
接下来的七十二小时，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律所的落地窗外，纽约的昼夜交替成走马灯，咖啡机永远冒着热气，打印纸在碎纸机里发出窸窸窣窣的哀鸣。晓霖和苏哲蜷缩在长桌两侧，像被困在数据迷宫里的囚徒。他们逐行核对代码，对比技术参数，在浩如烟海的专利文献中寻找蛛丝马迹。
"这里！"晓霖突然拍案而起，笔尖重重戳在合同第237页，"2019年我们和斯坦福实验室签订的合作协议，明确标注了技术改良的授权范围。"她的声音因激动而发颤，转头却撞见苏哲凝视自己的目光，那眼神太过温柔，恍惚间竟与从前重合。
苏哲喉结滚动，伸手去够她手边的文件，指尖相触的瞬间，两人同时触电般缩回手。晓霖别过脸，继续翻动资料，却听见身后传来压抑的咳嗽声。凌晨三点，她在茶水间冲速溶咖啡，玻璃倒影里，苏哲倚在门框上，目光追随着她的动作。
"为什么要来？"他的声音在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晰，"我们己经没关系了。"
晓霖搅动咖啡的动作顿了顿，褐色漩涡在杯底旋转："因为这是我擅长的事。"她转身时嘴角带着淡笑，却在看清苏哲的刹那愣住——他正用拇指着婚戒留下的戒痕，那个动作曾是他们婚姻里最隐秘的默契。
法庭辩论那日，纽约飘起今冬第一场雪。晓霖坐在旁听席，看着苏哲在证人席上陈述，他的声音沉稳有力，条理清晰地拆解对方指控的漏洞。阳光透过彩绘玻璃洒在他肩头，将他的轮廓镀上金边，恍惚间，她仿佛回到初见时的商务晚宴，那个在人群中侃侃而谈的年轻企业家，眼里有星辰大海。
当法官宣布休庭，对方律师提出和解意向时，苏哲快步走到晓霖身边。他身上带着雪水的凉意，却固执地将她护在远离记者的角落："陪我去中央公园走走？"
两人踩着积雪漫步，松鼠在枝头跳跃，呼出的白雾在空中交织成转瞬即逝的图案。苏哲突然停在贝塞斯达喷泉前，冰棱垂挂在雕塑的羽翼上，折射出细碎的光。"那天在医院..."他开口时声音沙哑，"我说那些话，是因为害怕。"
晓霖睫毛轻颤，目光落在结冰的湖面上："害怕什么？"
"害怕失去你。"苏哲摘下手套，露出冻得通红的手，却固执地覆上她的，"媒体报道铺天盖地，我像个鸵鸟一样不敢面对，首到你签了离婚协议，我才发现自己亲手毁掉了最珍贵的东西。"他的拇指轻轻她的手背，"这次收到诉讼传票，我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你。"
晓霖感觉眼眶发烫，雪花落在睫毛上融化成水。远处传来街头艺人演奏的小提琴曲，音符在冷空气中跳跃，恍若时光倒流。她想起离婚后无数个独自加班的深夜，那些委屈、不甘与倔强，此刻都化作胸口酸涩的硬块。
"苏哲，"她轻声说，"我们回不去了。"
男人的手猛地收紧，眼底划过痛苦："为什么？"
"因为我们都变了。"晓霖抽回手，将滑落的围巾重新裹紧，"我不再是那个需要你保护的晓霖，你也不是当年的苏哲。"她望向远处溜冰场上欢笑的人群，"但或许，我们可以成为并肩作战的伙伴。"
苏哲沉默良久，最终露出释然的笑。他弯腰捧起一捧雪，捏成小小的雪球："成交。"说完轻轻抛向空中，雪粒在阳光下闪烁，如同撒落人间的星辰。
回程的航班上，晓霖望着舷窗外的云海，手机震动起来。苏哲发来消息："下个月新文创项目招标，有兴趣合作吗？"她唇角上扬，手指在屏幕上飞舞："先把律师费结了再说。"发送键按下的瞬间，飞机冲破云层，耀眼的阳光洒满舷窗，照亮她眼底重新燃起的光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