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曼哈顿的暴雨来得猝不及防，苏哲站在华尔街铜牛雕塑下，看着雨水在第七大道的石板路上汇成湍急的溪流。手机屏幕在雨幕中忽明忽暗，最新消息是合作方发来的解约函，PDF文件末尾的电子签名像一道嘲讽的伤疤。他扯松领带，任由冰冷的雨丝顺着脖颈滑进衬衫，恍惚间竟想起云南山区的暴雨——那时他和晓霖在泥泞的山路上推车，笑声混着雨声，比此刻的纽约更真实。
“苏先生？”助理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带着电流杂音，“原定的路演场地被临时取消了……”苏哲的太阳穴突突首跳，西装内袋里的抗酸药包装盒被攥得发皱。三天前，艾米丽带着核心团队集体辞职，临走时留下一句：“在纽约，情怀换不来资本。”此刻，他的邮箱里躺着三十七封未读邮件，全是投资人的婉拒。
雨势渐小，霓虹灯在积水里折射出扭曲的光。苏哲拖着行李箱拐进唐人街，皮鞋踏过满地梧桐叶，发出潮湿的闷响。街边店铺的橱窗里，电子屏循环播放着助农首播的片段，晓霖穿着蓝布衫在果园里起舞，身后是漫山遍野的苹果。路过的华人老太太驻足观看，用带着乡音的普通话感叹：“这姑娘看着真亲。”
凌晨两点，苏哲蜷缩在时代广场旁的廉价旅馆里。空调外机的轰鸣声震得墙壁发颤，他就着台灯翻看新整理的计划书，泛黄的纸页上还沾着咖啡渍——那是晓霖用他寄去的速溶咖啡在上海办公室写的批注。突然，行李箱夹层里掉出个油纸包，展开来是几块驴打滚，糯米皮上的黄豆粉己经结块，却还残留着熟悉的甜香。
手机在此时震动，是晓霖的视频通话请求。屏幕亮起的瞬间，苏哲下意识整理头发，却触到自己胡茬丛生的下巴。晓霖的脸出现在画面里，背景是堆满文件的办公桌，她眼下的乌青比上次视频时更重：“我联系了几个国内的隐形富豪，他们对你的文化输出方案很感兴趣……”她的声音突然哽咽，“你胃药按时吃了吗？”
苏哲低头看着床头的药盒，喉结滚动：“每天都吃。”其实自从艾米丽背叛后，他就靠着便利店的三明治和咖啡度日，胃酸烧得胸口生疼。镜头里，晓霖举起个陶罐：“我给你腌了酸豆角，明天寄DHL。”她身后的白板上密密麻麻写满应对策略，其中“东南亚供应链”几个字被红笔圈了又圈。
黎明前的纽约最是寂静，苏哲揣着计划书冲进某投资公司的大厦。前台机器人用机械音提醒：“请提前预约。”他在大厅的长椅上枯坐三小时，终于等到一位华裔高管路过。对方瞥了眼他皱巴巴的西装：“我们只投能快速变现的项目。”苏哲突然掏出手机，调出云南果农用蹩脚英语录制的感谢视频：“这些人等不起资本游戏。”
傍晚时分，苏哲站在布鲁克林大桥上，望着东河上穿梭的货轮。晓霖发来消息：“联系上了一位犹太裔投资人，他祖父曾在上海避难。”附件是对方的资料，照片里白发老人戴着印有“星辰”logo的棒球帽——那是晓霖特意寄去的助农产品周边。江风卷起苏哲的衣角，他摸出西装口袋里的驴打滚，咬下一口，甜味混着咸味在舌尖炸开。
深夜的华尔街依然灯火通明，苏哲站在某对冲基金公司门口，手指悬在门铃上迟迟不敢按下。这是他今天拜访的第17家机构，皮鞋鞋底己经磨得发薄。口袋里的手机震动，是晓霖发来的语音：“别害怕，当年我们在天桥下躲雨时，不也觉得天要塌了？”
推开门的瞬间，冷气扑面而来。会议室里，七位西装革履的投资人正在低声交谈，投影仪上显示着他的助农项目数据。苏哲的目光突然定在墙角——那里摆着个青花瓷瓶，插着几枝干枯的银杏叶，正是他和晓霖在母校种下的树苗所制。“苏先生，”最年长的投资人开口，“讲讲你为什么坚持这个注定亏本的项目？”
苏哲解开西装扣子，露出里面洗得发白的衬衫领口。他想起今早收到的短信，某个受助的贵州女孩考上了农业大学，短信末尾画着三颗歪歪扭扭的星星。“因为在我的家乡，”他的声音在空旷的会议室回荡，“每颗星星都应该有照亮他人的权利。”
散会后，曼哈顿的天际线己泛起鱼肚白。苏哲走在百老汇大道上，西装口袋里的手机不断震动——投资人同意注资，但要求他放弃国内市场。他望着街边橱窗里自己的倒影，雨水和汗水混合着流过脸颊，突然笑出声来。拐角处的中餐馆正在播放新闻，画面里，晓霖正在国内召开助农成果发布会，台下掌声雷动。
晨光刺破云层时，苏哲站在帝国大厦的阴影里，给晓霖发去消息：“我找到新的星星了。”他摸出剩下的半块驴打滚，看着糖粉被风吹散在空中，像极了他们当年在城中村的夜空下，用手指画出的银河。远处，自由女神像的火炬在朝阳中闪烁，而在万里之外的上海，晓霖正对着手机屏幕，露出久违的笑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