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霓虹深处

水晶吊灯在宴会厅上空流转成银河，香槟塔折射的光斑落在晓霖的锁骨处，像碎了一地的星子。她握着高脚杯的手指微微发僵，杯壁凝结的水珠顺着掌心滑进袖口，凉意渗进皮肤。周围的宾客们身着高定礼服谈笑风生，钻石项链在灯光下闪烁，而她耳垂上的银色星星耳环，是当年摆地摊时自己用铝线弯的。

“晓霖？”苏哲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深灰西装剪裁得体，领口别着的铂金领带夹泛着冷光，镶嵌的碎钻在灯光下流转出彩虹。他伸手时，袖口露出的百达翡丽腕表表盘折射出冷冽的光，与记忆中那个用袖口帮她擦汗的少年判若两人。“来看看。”他的掌心覆在她手背，带着体温的金属婚戒轻轻硌着她的皮肤。

落地窗外，整座城市在夜色中舒展成发光的河流。晓霖任由苏哲带着穿过人群，高跟鞋踩在波斯地毯上悄无声息，却让她想起城中村坑洼不平的石板路——那时她穿着开胶的帆布鞋，和苏哲在暴雨中狂奔，泥水溅满裤脚。

“看。”苏哲的指尖点在玻璃上，远处天桥的轮廓被LED灯带勾勒得流光溢彩。桥体中央，巨大的全息投影缓缓旋转，正是他们公司的LOGO：一枚嫩芽破土而出，被星辰温柔环绕。车流在桥下穿梭成金色的光带，恍惚间与记忆里某个雨夜重叠——十二年前的台风天，他们挤在天桥下，头顶铁皮棚被风吹得哐当作响，苏哲脱下外套罩住她，说：“等我们有了自己的光，要把这里照得比星星还亮。”

“真美。”晓霖轻声说，睫毛在眼下投出细碎的阴影。她忽然注意到，苏哲领带夹上的设计竟与LOGO如出一辙，铂金铸成的嫩芽顶端，镶嵌着微型钻石星辰。而她的白西装裙下摆还留着上周助农首播时蹭到的泥点，是帮果农搬运木箱时沾上的。

身后传来窃窃私语，带着刻意压低却足够清晰的音量：“听说她以前是？”“就戴这种地摊货？”晓霖的手指蜷缩，杯中的香槟泛起细小的涟漪。苏哲突然转身，西装下摆扫过旁边的桌角，水晶杯相撞发出清脆的声响。宴会厅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聚焦在这对创始人身上。

“各位。”苏哲的声音低沉有力，举起酒杯时，腕表在灯光下折射出刺目的光，“这枚LOGO的灵感，来自我们创业初期的一个夜晚。”他侧身看向晓霖，目光灼灼，却让她想起融资谈判时，他盯着投资人的眼神，“那时我们没有办公室，没有资金，只有在天桥下躲雨时，晓霖画在餐巾纸上的草图——一颗种子，想要触碰星星。”

晓霖的喉咙发紧。记忆如潮水涌来：那个雨夜，她用便利店的圆珠笔在皱巴巴的餐巾纸上勾勒，墨水被雨水晕开，苏哲却像捧着珍宝般小心翼翼地吹干。此刻宴会厅的灯光如此明亮，却照不亮记忆里那道闪电劈开黑暗时，他们相视而笑的模样。

掌声响起时，苏哲握住她的手。晓霖低头，看见两人交叠的影子投在玻璃上：他的西装笔挺，领带夹璀璨；她的白裙朴素，耳环黯淡。而远处天桥的星辰logo下，车流依然川流不息，像极了他们曾经并肩数过的银河。

“去透透气？”苏哲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晓霖点点头，跟着他走向露台。夜风裹挟着都市特有的喧嚣扑面而来，吹散了宴会厅里令人窒息的香水味。苏哲倚着雕花栏杆，点燃一支烟——这是他戒了五年的习惯。火光明灭间，他的侧脸忽明忽暗，下巴的胡茬己经两天没刮。

“抱歉。”烟头在夜色中划出猩红的弧线，“最近总在应酬，上次陪妈复查还是你请假……”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像被风卷走的烟灰。晓霖望着远处的天桥，星辰logo在夜空中格外醒目，却不及记忆里苏哲用树枝在泥地上画星星时，眼中的光亮。

“苏哲。”她打断他，手指无意识着铝线耳环，“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赚到一千块时，怎么花的吗？”不等他回答，她自顾自说下去，“买了两床新棉被，一床给出租屋的孤寡老人，一床我们裹着数星星。你说，星星再亮，也比不上心里有盼头。”

露台的风突然变得刺骨。苏哲掐灭香烟，喉结滚动：“我都记得。”他伸手想触碰她的脸，却在半空停住，铂金领带夹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只是现在……”“只是现在，我们的星星太亮了。”晓霖替他说完，转身看向灯火辉煌的宴会厅，那些珠光宝气的宾客正在举杯，“亮得让我们都快看不见彼此了。”

远处传来救护车的鸣笛，刺破城市的喧嚣。晓霖的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护工发来的消息：母亲又念叨着要见“阿哲和小霖”。她低头回复，屏幕光照亮她泛白的嘴唇。苏哲站在她身后，看着她发顶那簇倔强的碎发——和十二年前在天桥下躲雨时一模一样。

“明天陪我回趟老家吧。”晓霖突然说，声音轻得像风，“妈想看看我们的星星。”她转身时，铝线耳环晃出细小的银光，“不是天桥上的，是我们心里的。”

苏哲望着她，突然想起创业最艰难的时刻，他们在漏雨的仓库里分食一个冷馒头，却笑得比此刻宴会厅里所有人都开心。他伸手摘下领带夹，铂金的凉意从指尖传来，随后握住晓霖的手，将那枚昂贵的饰品轻轻塞进她掌心：“好。这次，我们带着真正的星星回家。”

夜风呼啸而过，远处天桥的星辰logo依然闪耀。而在这霓虹深处，两颗曾相互依偎的星星，终于在漫长的跋涉后，重新找到了彼此的轨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