霓虹深处有星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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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此心安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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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
霓虹深处有星辰
作者:
含君咀华
本章字数:
4518
更新时间:
2025-07-01

消毒水的气味混着秋日的凉意,从走廊尽头的窗户灌进来,在洁白的瓷砖地面打着旋儿。晓霖将轮椅推进病房时,母亲蜷在米色毛毯里,像片被霜打过的枯叶。阳光斜斜地爬上病床护栏,在老人斑白的鬓角镀上一层毛茸茸的光晕,却怎么也暖不化她紧蹙的眉峰。

“妈,你看这屋子多敞亮。”晓霖蹲下身,把母亲冰凉的手贴在自己脸颊上。指尖触到老人手背凸起的青筋,像干涸河床上皲裂的纹路。窗外那株老梧桐树沙沙作响,金黄的叶片打着旋儿飘落,恍惚间竟与记忆里某个场景重叠——十年前,她也是这样握着母亲的手,在县医院逼仄的病房里,看梧桐叶撞在生锈的防盗网上,碎成一地斑驳。

监护仪规律的滴答声里,母亲浑浊的眼珠转了转,喉间发出含糊的呜咽。晓霖慌忙起身倒温水,瓷勺碰到杯壁的轻响惊飞了窗台上的麻雀。自从上个月接到老家电话,说母亲突发脑梗瘫在床上,她几乎是踩着夜色连夜开车赶回去的。老宅里霉味刺鼻,母亲蜷缩在结满蛛网的床角,床头放着半凉的白粥,苍蝇在碗沿盘旋。那一刻,她突然想起苏哲衣锦还乡时的模样,想起村口那辆锃亮的轿车,而自己连让母亲体面养病的能力都没有。

“慢点喝,烫。”晓霖用棉签蘸着温水,轻轻擦拭母亲干裂的嘴唇。老人凹陷的脸颊微微颤动,枯瘦的手指突然紧紧攥住她的袖口,力道大得惊人。记忆如潮水般涌来——七岁那年发高烧,她也是这样死死抓着母亲的衣角,滚烫的额头抵在母亲汗湿的脖颈,听着那首永远走调的《茉莉花》,在摇晃的自行车后座上沉沉睡去。

“妈,我给你唱支歌吧。”晓霖把折叠椅往床边挪了挪,指尖抚过母亲手背上细密的老年斑。窗外的梧桐叶扑簌簌落在玻璃上,像极了童年时母亲缝在她棉袄上的碎花。她清了清嗓子,歌声却卡在喉咙里——那些烂熟于心的童谣,竟因太久不曾开口,变得陌生而艰涩。

“好一朵美丽的茉莉花……”终于,带着微微的颤抖,旋律从唇齿间流淌出来。母亲的睫毛轻轻颤动,干涸的眼角渗出一滴浑浊的泪。晓霖伸手去擦,却摸到自己脸颊上同样温热的湿意。病房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唯有歌声与心跳声交织,在寂静中漾起层层涟漪。

傍晚时分,护工推着餐车经过,不锈钢餐盘碰撞的声响惊醒了浅眠的母亲。晓霖打开保温桶,玉米粥的香气弥漫开来。她舀起一勺,轻轻吹凉,却见母亲别过脸去。“妈,这是按你教的法子熬的,加了红枣和桂圆。”她轻声哄着,像哄幼时挑食的自己。母亲的嘴唇动了动,发出含混的音节,晓霖凑近细听,听见的却是:“阿哲……”

指尖一颤,粥洒在床单上。晓霖盯着晕开的水渍,突然想起苏哲返乡那天,母亲拄着拐杖站在村口,浑浊的眼睛一首望着轿车驶来的方向。那时她忙着收拾屋子,没注意到老人悄悄把藏在围裙口袋里的土鸡蛋,又默默塞了回去。

“他……他忙。”晓霖低头搅着粥,热气模糊了镜片,“等忙完这阵子,就来看你。”其实她知道,苏哲的公司正在谈跨国并购,手机里躺着二十多个未接来电,最新的消息是凌晨三点发来的行程表,密密麻麻排满了下个季度的会议。但此刻,望着母亲失望的眼神,那些冠冕堂皇的理由突然变得苍白无力。

夜色渐浓,病房的顶灯亮起柔和的光。晓霖帮母亲掖好被角,起身去关窗。梧桐树的影子在玻璃上摇晃,恍若当年老宅墙上的皮影戏。记得有年除夕,苏哲用硬纸板剪了孙悟空,母亲举着油灯,兄弟俩在墙上演了一出大闹天宫。笑声穿透单薄的窗纸,惊得院角的老母鸡咯咯首叫。

“小霖。”母亲微弱的呼唤打断了回忆。晓霖转身,看见老人枯槁的手伸向床头柜。那里摆着泛黄的相册,塑料封皮己经发脆。翻开第一页,是张褪色的全家福——扎羊角辫的她骑在父亲肩头,母亲搂着苏哲,西个人站在老槐树下笑得灿烂。照片背面,是母亲用蓝墨水写的日期,1998年夏,笔迹圆润工整,与如今颤抖歪斜的字迹判若两人。

“都瘦了……”母亲的手指划过照片里苏哲的脸,浑浊的泪水滴在玻璃膜上。晓霖握住那只颤抖的手,突然想起小时候,母亲总说他们兄妹是她手心里的两块糖,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可不知从什么时候起,生活的重压让这双手布满老茧,再也捧不住岁月的温柔。

深夜,监护仪的绿光在墙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斑。晓霖趴在床边打盹,突然被急促的喘息声惊醒。母亲的呼吸变得粗重,枯瘦的胸膛剧烈起伏。她慌乱地按下呼叫铃,白大褂的身影在走廊里匆匆闪过。消毒水的气味骤然浓烈,各种仪器的嗡鸣声中,晓霖紧紧攥着母亲的手,指甲几乎掐进掌心。

“别怕,我在呢。”她把额头贴在母亲手背上,声音哽咽,“小时候你也是这样守着我……”记忆如走马灯般闪过:发水痘时母亲整夜用凉毛巾敷在她滚烫的额头上;中考前夜母亲把热牛奶放在书桌旁,自己却在厨房偷偷抹泪;就连她离家上大学那天,母亲也是躲在门后,等她的背影消失在巷子尽头,才敢放声大哭。

抢救持续了整整一个小时。当医生摘下口罩说“暂时稳定”时,晓霖瘫坐在椅子上,望着晨光中重新平静下来的监护仪,突然想起苏哲说过的话——“无论飞多高,故乡永远是心底最柔软的牵挂”。可此刻,她只觉得这牵挂像根刺,扎在血肉里,每动一下都疼得钻心。

窗外的梧桐树在晨风中沙沙作响,新的落叶覆盖了旧的。晓霖起身打开窗户,清新的空气涌进病房,带着露水和泥土的气息。她俯身亲吻母亲苍白的额头,轻声说:“妈,你安心睡吧,我哪也不去。”

晨光里,监护仪的滴答声与心跳声渐渐重合,宛如一首温柔的摇篮曲。晓霖握着母亲的手,突然明白,所谓心安处,不是衣锦还乡的荣耀,不是功成名就的辉煌,而是能守在最爱的人身边,在岁月的褶皱里,捡拾那些被时光遗落的温暖碎片。

此刻,窗外的梧桐树正抖落满身金黄,仿佛在诉说:此心安处,便是故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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