输液两个字,像两枚冰冷的钢针,狠狠扎进苏暖的耳朵!
虽然心里清楚这是她计划中必不可少的一环,可当真正听到这个词,看到护士手里那闪着寒光的针头和长长的输液管时,前世那些躺在出租屋病床上被反复扎针抽血,最后血管都瘪得找不到地方的痛苦记忆,如同潮水般瞬间淹没了她!
冰冷的针头刺入皮肤的尖锐痛感,手背上青紫的淤痕,护士不耐烦的抱怨,还有那种动弹不得的绝望感。三十岁的灵魂对输液的恐惧,和六岁孩子本能的抗拒,在这一刻完美重叠,
“我不要!”
一声凄厉到变调的尖叫猛地从苏暖喉咙里冲出!前一秒还蔫蔫的任人摆布的小女孩,瞬间变成了一头发狂的小兽!她猛的从医生怀里弹起来,小小的身体爆发出惊人的力量,手脚并用,疯狂的踢打挣扎!输液架被撞的哐当作响,护士手里的针管差点被她打飞!
“放开我!痛!我不要打针!不要扎我!走开!走开啊!”她哭喊着,声音尖锐刺耳,带着最原始的恐惧和抗拒。眼泪像决堤的洪水汹涌而出,瞬间模糊了那张烧的通红的小脸。她拼命扭动身体,试图把自己缩成一团,远离那可怕的针头。
医生和护士都被这突如其来的激烈反抗吓了一跳,连忙伸手去按她。但苏暖此刻的挣扎完全是歇斯底里的,带着一种濒死的绝望感,两个大人一时竟有些按不住这个小小的身体。
“暖暖!暖暖别怕!爸爸在!爸爸在呢!”苏建国的心都要碎了!看着女儿那因极度恐惧而扭曲的小脸,听着她撕心裂肺的哭喊,他只觉得一把钝刀在心上反复切割。他猛的冲上前,用自己高大的身体隔开医生护士,一把将疯狂挣扎的女儿死死搂进怀里!
他的双臂像最坚固的藤蔓,紧紧缠绕住苏暖小小的颤抖的身体。苏暖的拳头和小脚丫胡乱的落在他身上,留下红痕,他仿佛感觉不到疼,只是用尽全身力气把她禁锢在自己滚烫的胸膛上。
“不怕!暖暖不怕!爸爸抱着你!爸爸抱着你呢!”苏建国的声音抖的厉害,带着浓重的鼻音,眼眶瞬间就红了。他低下头,脸颊紧紧贴着女儿汗湿滚烫哭的抽噎的小脸,感受到那滚烫的泪水浸湿了自己的皮肤。他的声音放的极低,用柔软的带着一种近乎卑微的祈求,在她耳边一遍遍重复,试图用自己的体温和声音筑起一道屏障,隔绝那让她恐惧的一切,“乖,暖暖最勇敢了。就一下下,一下下就好。打了针就不难受了,就不发烧了”
他粗糙的大手不停的抚摸着苏暖的后背,试图安抚她剧烈的颤抖,声音哽咽:“打完针,打完针爸爸给你买好吃的!暖暖想吃什么?告诉爸爸!爸爸都给你买!买最好的!”
苏暖的哭声在爸爸怀抱和语无伦次的安抚中,渐渐从歇斯底里的尖叫变成了上气不接下气的抽噎。身体因为剧烈的挣扎和哭泣而脱力,软软的趴在爸爸怀里,只剩下小肩膀还在不受控制的一耸一耸。极度的恐惧过后,是巨大的疲惫和委屈。
她埋在爸爸带着汗味和烟草味的颈窝里,听着他同样剧烈的心跳和带着哭腔的哄劝,那三十岁的灵魂在疯狂的拉扯,不能再闹了,目的己经达到了!必须结束这场闹剧了!机会!爸爸给的台阶!
她抽抽搭搭的,小脸依旧埋在爸爸颈窝,发出微弱的几乎听不清的气音,带着浓重的哭腔和委屈:“桃罐头”
声音很小,带着一种孩子气的执拗和渴望。
苏建国猛的一僵!他听清了!
“什么?暖暖?你想要什么?”他稍稍松开一点怀抱,布满血丝的眼睛急切的看着女儿泪痕交错的小脸,声音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颤抖和巨大的希冀,“桃罐头?黄桃罐头?是不是?”
苏暖抬起哭的红肿的大眼睛,怯生生的看了爸爸一眼,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泪珠,然后用力地点了点头,鼻音浓重的嗯了一声,小嘴委屈的瘪着,仿佛那是此刻支撑她面对恐怖针头的唯一念想。
“好!好!桃罐头!爸爸给你买!”苏建国几乎没有一丝犹豫,斩钉截铁的说道,声音却有点嘶哑!他抱着苏暖,猛的抬头看向旁边被这变故弄的有些无措的医生和护士说道“护士同志!给她输!赶紧输!输完我就去买!买最大罐的黄桃罐头!现在就输!”
他的目光重新落回苏暖脸上,那双因为熬夜,恐慌和寒冷而布满红血丝的眼睛里,此刻只剩下一种近乎虔诚的承诺和安抚。他紧紧盯着苏暖的眼睛,一字一顿,像是在对着神明起誓:
“暖暖不怕!爸爸说话算话!最大罐的!黄桃的!打完针立刻就去买!爸爸保证!骗你是小狗!”
“最大罐的黄桃罐头”!
这几个字,像一道带着甜味的魔法咒语,瞬间击中了苏暖的心脏!前世那个在出租屋里咽气时,桌上那个发霉的廉价蛋糕带来的冰冷绝望,和眼前爸爸斩钉截铁的承诺形成的巨大反差,让她的灵魂都在震颤!
她看着爸爸那双写满了疲惫却又无比认真的眼睛,那里面燃烧着一种名为父亲的火焰。她停止了抽噎,小小的身体虽然还在爸爸怀里微微发抖,但那种歇斯底里的抗拒明显消失了。她慢慢的把那只因为恐惧而一首紧紧攥成小拳头的手,伸了出来,递向护士的方向。
这个动作,无声,却胜过千言万语。
护士松了口气,赶紧抓住这来之不易的机会。她动作麻利的用酒精棉擦拭苏暖的手背,冰凉的触感让苏暖本能地瑟缩了一下,但这次她没有挣扎,只是紧紧闭上了眼睛,长长的睫毛因为恐惧而剧烈颤抖着,另一只小手死死抓住了爸爸胸前的衣襟。
苏建国立刻用空着的那只大手,紧紧包裹住女儿抓着他衣服的小手,用自己掌心的温度和力量传递着无声的支持和承诺。
“乖,不怕,想着罐头,甜甜的罐头”他还在她耳边低语,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哽咽。
熟悉的刺痛感传来。苏暖的眉头痛苦地皱紧,小嘴瘪了瘪,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的呜咽,但终究没有再次反抗。她能清晰的感觉到冰凉的液体,正顺着那根细长的管子,缓缓流入她的血管。
护士利落的固定好针头和胶布,调整好输液管。苏建国抱着苏暖,小心翼翼地挪到旁边的输液椅上坐下,依旧像抱着易碎的珍宝一样,把她紧紧搂在怀里。他低下头,用自己的额头抵着女儿依旧滚烫的额头,感受着她急促的呼吸渐渐变的平缓了一些,那颗悬在万丈深渊上的心,才终于落回了一半。
冰冷的液体一滴一滴流入身体,带来一丝异样的凉意。苏暖疲惫的靠在爸爸坚实滚烫的胸膛上,听着他依旧有些急促的心跳。那只没有输液的小手,无意识的在爸爸粗糙的手背上划拉着,像是在确认那个关于最大罐黄桃罐头的承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