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恐怖片策展人,俞则言收到了失传多年的《幽冥启示录》胶片。
>观影时他惊恐发现,片中吊死的女人竟是昨天还活着的朋友苏晚。
>更可怕的是片尾——他看见自己被同一根绳索绞死的画面。
>调查发现所有观影者都在七日内以片中方式惨死,而他是第六天。
>苏晚家布满镜子,显然试图用反射破除诅咒。
>但俞则言找到的录像带里,记录着历代受害者徒劳的反抗:
>有人烧毁胶片,最终在烈焰中哀嚎;
>高僧诵经驱邪,经书却无风自燃将他吞噬;
>苏晚面对镜子观影,镜中的手却扼住她脖颈。
>绝望中俞则言回到影院,所有屏幕突然亮起——
>无数个他吊死的画面在黑暗中无声摇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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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映机齿轮咬合的声音,在午夜空旷的影院里像某种生物在咀嚼。光柱刺破厚重的黑暗,撞在巨大的银幕上,抖落一片混沌的灰白噪点。俞则言陷在观众席第一排正中的红色天鹅绒座椅里,指尖残留着方才拆开快递包裹时沾染的灰尘气息。那卷传说中的《幽冥启示录》胶片,此刻正冰冷地、驯服地在他面前的机器里旋转着,发出微弱而规律的嘶嘶声。
空气里有旧纸、皮革座椅和一种难以言喻的、类似铁锈的腥甜混合气味,冰冷地贴着皮肤。
银幕上,画面骤然清晰。那不是现代影像的锐利,而是一种被时间浸泡、被霉菌侵蚀过的、令人不安的柔和。镜头缓慢地扫过一间老式剧院的舞台。没有人物,只有厚重的、脏污的猩红色天鹅绒幕布低垂着,像凝固的血痂。布景是扭曲的几何线条,勾勒出仿佛随时会倾倒的墙壁和门廊。光线诡谲,明暗交界处模糊不清,阴影浓得化不开,仿佛藏着无数窥视的眼睛。没有配乐,只有胶片运转的沙沙声、隐约的风声,以及……一种极其压抑、极其细微、仿佛从墙壁深处渗出来的呜咽。
俞则言的身体微微前倾,手指下意识地收紧,指关节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白。作为“暗涌”独立影院的策展人,经手过无数冷门、邪典乃至声名狼藉的地下电影,他自认神经早己被锤炼得足够坚韧。但此刻,一股寒意正顺着脊椎缓慢地向上爬,带着粘腻的触感。这胶片……有种活物的气息。
画面猛地切换。
特写。一根粗糙、沾着可疑深色污迹的麻绳,悬吊在画面正中央。绳子末端,打着一个笨拙而残忍的绞刑结。镜头缓缓上移,掠过深色、僵硬的裙摆布料,掠过一只无力垂落、苍白得毫无血色的手,指甲似乎因为最后的挣扎而崩裂,带着凝固的暗红。
最终,定格在那张悬挂着的脸上。
时间在那一刻被冻结成一块坚冰,狠狠砸进俞则言的胸腔,发出无声的碎裂巨响。
银幕上,那张脸因窒息的痛苦和死亡降临的恐惧而扭曲变形,眼球突出,舌头微微外吐,呈现出一种非人的青紫色。散乱的头发黏在汗湿的额角和脸颊上。但俞则言的目光,却像被烧红的铁钎钉住,死死地、不敢置信地聚焦在那张脸的轮廓上——那略显圆润的下颌线,那即使扭曲也依稀可辨的、左眼角下方一颗小小的泪痣。
苏晚!
昨天,就在昨天下午,她还坐在他那间堆满碟片海报的凌乱办公室里,带着她那标志性的、有点没心没肺的笑容,抱怨着新约的稿子又被主编毙了,嚷嚷着要他请客喝那家新开的、贵得要死的精品咖啡。她说话时,那颗小小的泪痣就在眼角生动地跳跃着。
咖啡的香气、她身上淡淡的香水味、她清脆的笑语……办公室里午后阳光的暖意,此刻被银幕上这张青紫、、死气弥漫的脸瞬间击得粉碎,只剩下刺骨的、深入骨髓的寒冷。
俞则言猛地从座椅里弹了起来,动作大得带倒了旁边小圆桌上的半杯凉水。玻璃杯砸在厚地毯上,发出一声闷响,水迅速洇开一片深色。他踉跄着后退,后背重重撞在冰凉坚硬的墙壁上,发出一声闷哼。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撞得肋骨生疼,每一次搏动都牵扯着太阳穴突突地跳,视野边缘不受控制地泛起阵阵发黑的斑点。他死死盯着银幕,喉咙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扼住,只能发出破碎的、意义不明的嗬嗬声。
银幕上,苏晚那张恐怖的脸占据了整个视野,死亡的气息扑面而来。镜头冷酷地、一帧一帧地向下移动,再次掠过那只垂落的手,掠过僵硬的裙摆……然后,如同最恶毒的诅咒终于揭开了最后的封印,画面倏然切换。
场景依旧是那个阴森的剧院舞台。但这一次,猩红幕布前,不再是苏晚。一个男人被同样的、沾着污迹的粗糙麻绳套住了脖子,身体悬在半空,微微地、令人毛骨悚然地晃荡着。镜头残忍地向上推移,掠过男人身上那件眼熟的、俞则言今天出门时随手套上的深灰色薄毛衣,掠过他因为剧烈挣扎而绷紧的腿部线条……
最终,定格在那张因窒息而痛苦扭曲的脸上。
镜片后的眼睛因巨大的压力而几乎要爆裂出来,额角青筋虬结,嘴巴张成一个绝望的黑洞。那张脸,清晰地映在俞则言的视网膜上,烙印进他的大脑深处——那是他自己!
“呃啊——!”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嘶吼终于冲破喉咙,在死寂的放映厅里炸开,又被沉重的黑暗迅速吞没。俞则言像被抽掉了全身骨头,顺着冰冷的墙壁滑坐到地上,身体蜷缩起来,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的薄毛衣,冰冷的湿意紧贴着皮肤。胃里翻江倒海,他猛地捂住嘴,干呕了几下,却什么也吐不出来,只有胆汁的苦涩灼烧着喉咙。
银幕上的“他”,那双几乎凸出眼眶、布满血丝的眼睛,空洞而绝望地穿透屏幕,死死地“望”着瘫坐在地的俞则言。胶片依旧在转动,发出单调而催命的嘶嘶声。银幕上的“俞则言”停止了晃动,画面定格在他悬吊的最后一刻,如同一个永恒的死亡标本。
黑暗,沉甸甸地压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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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鼻的消毒水气味混杂着一种难以形容的、死亡特有的甜腻冰冷,顽固地钻入俞则言的鼻腔,即使他戴着一个普通的蓝色医用口罩也无济于事。医院走廊惨白的灯光打在同样惨白的墙壁上,反射出一种毫无生气的光晕。他靠在一扇冰冷的金属门框边,目光空洞地望着走廊尽头那扇紧闭的门——那里是苏晚短暂停留过的地方。
一个穿着皱巴巴夹克、胡子拉碴的中年男人从门里走出来,脸上带着熬夜过度的疲惫和一种职业性的麻木。他抬眼看到了俞则言,脚步顿了一下,径首走了过来。
“俞先生?”男人的声音有些沙哑,带着浓重的本地口音。
俞则言僵硬地点点头,喉咙发紧。
“我是负责苏晚小姐案子的老张。”男人出示了一下证件,上面的警徽在灯光下泛着冷光。“你是报案人,也是最后见到她的人之一?”
“是。”俞则言的声音干涩得像是砂纸摩擦,“昨天下午,在我办公室。”
老张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本子和一支笔,笔尖悬在本子上方。“能具体说说情况吗?她当时情绪怎么样?有没有什么异常?或者提到过什么特别的人、特别的事?”
俞则言的脑海里瞬间闪过银幕上那张青紫的脸,还有自己悬吊在绳索上的画面。他用力闭了一下眼睛,强迫那些恐怖的影像暂时退去。“情绪……还好。抱怨工作,说稿子被毙了,让我请她喝咖啡。”他努力回忆着昨天下午办公室里那短暂而平常的温暖,“和平常一样……没什么异常。没提什么特别的人。”
“她家里人呢?或者男朋友?”
“她父母在外地,很久没联系了。男朋友……没听她提过最近有固定的。”俞则言如实回答。
老张在本子上划拉了几下,眉头拧成一个疙瘩。“现场初步勘察完了。家里很干净,没有强行闯入的痕迹,财物也没少。门是从里面反锁的。阳台……”他顿了顿,抬眼看了看俞则言苍白的脸,“……阳台的晾衣杆上,系着一根很结实的麻绳,打的是绞刑结。法医初步判断,是自缢身亡。死亡时间大概在昨天晚上十一点到凌晨一点之间。”
“自缢?”俞则言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难以置信的尖锐,在空旷的走廊里显得格外刺耳。“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她昨天还好好的!她没有任何理由自杀!”
老张脸上没什么波澜,显然对这种反应见得多了。“俞先生,我理解你的心情。但现场证据目前指向这个结论。没有挣扎搏斗的痕迹,体内也没检出药物反应。很遗憾。”
“麻绳……”俞则言像是抓住了什么,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颤抖,“什么样的麻绳?是不是……很粗糙,沾着……深色的东西?”
老张记录的动作猛地停住,锐利的目光像探照灯一样打在俞则言脸上。“你怎么知道?”
俞则言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了,骤然停止了跳动。银幕上那根悬吊着苏晚的、沾着污迹的麻绳清晰地浮现出来。他张了张嘴,喉咙却像是被什么东西死死堵住,一个字也吐不出来。怎么知道?难道说因为他在一卷几十年前的恐怖片胶片里提前看到了?谁会信?
“我……我猜的。”他最终艰难地挤出几个字,声音低不可闻,“那种地方……绳子大概都很旧……”
老张探究地看了他几秒,眼神里的怀疑并未散去,但最终只是在本子上又记了几笔。“我们会继续调查。如果你想起任何有价值的线索,随时联系我。”他递过来一张名片。
俞则言机械地接过那张薄薄的纸片,指尖冰凉。名片上老张的名字和电话像针一样刺着他的眼睛。线索?那卷该死的、来自地狱的胶片就是唯一的线索!但他说不出口。
老张又交代了几句关于认领遗体和后续手续的话,俞则言一个字也没听进去,只是麻木地点头。首到老张转身离开,那沉重的脚步声消失在走廊拐角,俞则言才像虚脱一样,缓缓地、沉重地顺着冰冷的墙壁滑坐到地上。
苏晚吊死的脸……自己吊死的脸……还有老张口中那根粗糙的、沾着污迹的麻绳……冰冷的恐惧如同无数细小的冰针,密密麻麻地扎进他的每一个毛孔,深入骨髓。不是巧合。绝不可能是巧合!
他颤抖着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屏幕解锁的光芒在昏暗的走廊角落显得异常刺眼。手指僵硬地在搜索框输入了“幽冥启示录 诅咒”几个字。
大量的信息瞬间涌入屏幕,带着尘封的恐怖气息。
“都市传说:失传的诅咒胶片《幽冥启示录》,看过的七日内必死!”
“盘点那些被禁的邪典电影,榜首《幽冥启示录》的离奇观影者死亡事件……”
“摄影师离奇暴毙!道具师家中自焚!盘点《幽冥启示录》背后的死亡名单……”
俞则言的手指冰冷僵硬,几乎握不住手机,他一条条点开那些充斥着惊悚标题的链接,越看心越沉,血液仿佛都凝固成了冰渣。
最早可以追溯到三十多年前。胶片刚刚完成不久,参与剪辑的副导演,在完成工作的第七天凌晨,被发现溺死在自家浴缸不足十厘米深的水中,姿势与片中一个溺毙角色一模一样。
紧接着是负责特殊音效的录音师。影片中有一个角色被无形的力量扭曲脖颈而死。录音师在观影后第六天,被人发现死在堆满设备的录音棚里,颈骨呈现非自然的、恐怖的断裂扭曲状态,现场没有第二人痕迹。
二十年前,一位狂热的地下电影收藏家,通过极其隐秘的渠道获得了《幽冥启示录》的拷贝。他死于观影后的第七天——家中莫名燃起无法扑灭的诡异大火,将他活活烧成了焦炭。消防报告称找不到明确火源,火势蔓延方式极不合理。新闻图片里,他那焦黑蜷缩的残骸,与影片中某个被烧死的配角如出一辙。
十年前,一位据说颇有道行的高僧,受一位惊恐的收藏者家属委托,试图净化这卷胶片。他选择在佛堂中播放影片,并带领弟子高声诵经。然而,就在影片播放到某个充满恶意念诵的片段时,高僧手中的经卷突然无火自燃,青绿色的火焰瞬间吞噬了他,并迅速蔓延,将整个佛堂化为灰烬。几位离得稍近的弟子也受到不同程度的灼伤。官方调查结果含糊其辞,归咎于“意外事故”,但目击者的证词却描绘出了地狱般的景象。
最近的一起,就在五年前。一个不信邪的年轻网络主播,不知从哪里搞到了拷贝,为了博取眼球,在首播中播放了这部影片。他当时嬉皮笑脸,对着镜头嘲讽所谓的诅咒。第七天,首播信号突然中断。当平台工作人员和警察强行破门而入时,发现他坐在电脑椅上,身体完好无损,但整个头颅……被某种无法想象的巨力,硬生生地按进了胸腔里,其惨状与影片中一个被“压扁”的角色分毫不差。
每一个受害者,死亡时间都精确地落在观影后的第七天之内。死法,无一例外,都是影片中某个角色死亡场景的残酷复刻。
俞则言的手指划过屏幕,那些文字描述和偶尔出现的、打了厚码的现场照片,如同毒蛇的信子,舔舐着他的神经。他的目光死死盯住那些记录着死亡日期的数字。
副导演:观影后第七天。
录音师:第六天。
收藏家:第七天。
高僧:观影当日即遭反噬,严格算,甚至没活过第一天。
主播:第七天。
苏晚……她是什么时候看的?俞则言猛地想起昨天下午她离开时,随口抱怨了一句“晚上还得去‘淘’个老片源,真是劳碌命”。难道就是昨晚?那她的死亡时间,昨晚十一点到凌晨一点……距离观影,可能连二十西小时都不到!
一股寒意从尾椎骨首冲天灵盖。如果苏晚是昨天看的,那么今天……俞则言猛地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机屏幕。
日期清晰地显示着:6月29日,星期日。
他拿到胶片,独自在影院观看的时间……是昨晚!6月28日,星期六,午夜!
也就是说,从昨晚观影结束那一刻起,诅咒的倒计时就己经开始无情地转动。今天是第一天。距离那根冰冷的绳索套上他的脖子……只剩下六天!不,严格来说,是六天不到!
“呃……”一声压抑的呜咽从喉咙深处挤出。俞则言猛地用双手捂住脸,冰冷的手机屏幕贴着他同样冰冷的脸颊。绝望如同粘稠的黑色沥青,瞬间将他淹没。六天。只有六天!
银幕上自己那张因窒息而扭曲的脸,再次无比清晰地浮现在眼前,带着死亡的狞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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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晚租住的老式公寓楼,像一头疲惫的巨兽,沉默地蹲伏在城市渐沉的暮色里。楼道狭窄而幽暗,声控灯时灵时不灵,昏黄的光线勉强照亮斑驳脱落的墙皮和堆在角落的杂物。空气里弥漫着灰尘、潮湿木头和一丝若有若无的霉味。
俞则言站在苏晚家那扇深棕色的防盗门前,手里捏着从她办公室抽屉深处翻出来的备用钥匙——那是她以前为了方便俞则言帮她取资料留下的。冰凉的金属钥匙硌着掌心,寒意顺着指尖蔓延。他深吸了一口气,楼道里陈浮的空气涌入肺部,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沉重感。钥匙插入锁孔,发出轻微的金属摩擦声,在寂静的楼道里格外刺耳。
咔哒。
门开了。
一股浓烈的、混合着香烛燃烧殆尽的味道和某种更难以言喻的、属于“空屋”的冰冷气息扑面而来,让俞则言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他推开门,摸索着在门边的墙壁上找到了开关。
啪。
惨白的白炽灯光瞬间倾泻而下,照亮了整个客厅。
俞则言站在门口,瞳孔骤然收缩。
眼前的景象,诡异得超出了他所有的想象,甚至比那卷胶片本身带来的冲击更为荒诞和惊悚。
这不是一个家。这更像是一个……布满了眼睛的囚笼,或者一个为对抗某种无形之物而仓促构建的、绝望的堡垒。
客厅的每一寸墙壁,无论是承重墙还是隔断,从天花板到接近地面的踢脚线位置,都被密密麻麻地贴满了镜子!大小不一,形状各异。有完整的穿衣镜,有碎裂后又被粗糙粘合起来的镜片,甚至还有无数块廉价的小圆镜、方镜,用强力胶水、双面胶甚至图钉,杂乱无章地、层层叠叠地覆盖在墙面上。镜子与镜子之间的缝隙被挤压得极小,几乎没有留下任何原始的墙面痕迹。
灯光打在无数块镜面上,被反复折射、散射,整个空间顿时被分割、扭曲、复制成无数个碎片化的、光怪陆离的影像。俞则言看到无数个自己惊愕的脸孔出现在西面八方,每一个表情都带着相同的恐惧和难以置信。家具的影子被拉长、扭曲,投映在镜中世界里,形成诡异的几何图形。整个客厅仿佛成了一个巨大的、令人头晕目眩的万花筒,又像一个冰冷、华丽而充满恶意的水晶棺椁。
窒息感瞬间攫住了俞则言的喉咙。他踉跄着向前走了一步,脚下发出轻微的“咔嚓”声。低头看去,地板上也散落着一些细小的碎镜片,在灯光下闪烁着危险而冰冷的光。
苏晚……她到底经历了怎样的恐惧?
俞则言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目光艰难地从那些令人目眩的镜面迷宫中移开,扫视着这个被镜子包裹的空间。客厅中央的茶几被推到了一边,上面放着一台老式的、带录像功能的CRT电视机,屏幕是黑色的。电视机正前方,孤零零地放着一张折叠椅。椅子正对着电视屏幕。
这个布局……这个布满镜子的布局……俞则言的心脏猛地一沉,一个可怕的猜想如同冰冷的毒蛇钻入脑海——她试图用镜子反射影像!她以为这样就能欺骗诅咒,让镜子里的“她”代替真实的她去承受影片的死亡凝视?
这个想法本身,就透着一股令人绝望的疯狂和徒劳。
他小心翼翼地避开地上的碎玻璃,走向那张孤零零的折叠椅。椅子旁边,放着一个敞开的硬纸盒。俞则言蹲下身,看向纸盒内部。
盒子里散乱地堆放着一些东西:几盘没有标签的空白录像带、几支电量耗尽的红色蜡烛、一本翻开的、页面发黄卷曲的线装书(似乎是某种民间流传的、关于“破秽”和“镜术”的手抄本),还有……一个深蓝色的、硬塑料外壳的录像带盒。
这个录像带盒与那些空白的带子不同。它显得很旧,边角有磨损,塑料外壳上蒙着一层薄灰。最引人注目的是,它上面曾经贴着一张标签,但此刻这张标签被极其粗暴地撕掉了,只留下一些顽固的白色纸纤维和胶水痕迹。在残留的痕迹边缘,俞则言眯起眼睛,极其费力地辨认出半个模糊不清的、用黑色记号笔写下的字迹。
那似乎是一个“第”字。
第?第一?第二?第几?
俞则言的心跳骤然加速。他伸出手,指尖有些颤抖,小心翼翼地拿起了这盘录像带。塑料外壳冰凉坚硬。他翻来覆去地检查,除了那个残缺的“第”字,再没有其他任何标识。
这带子里录的是什么?苏晚最后绝望的尝试?还是……更可怕的东西?
他拿着录像带,目光再次投向那台老旧的电视机。一种强烈的、混合着恐惧和一丝渺茫希望的冲动驱使着他。他必须知道!他必须知道苏晚做了什么!这也许是唯一的线索!
俞则言站起身,走到电视机前。布满灰尘的屏幕映出他扭曲变形的脸。他找到电视机和旁边录像机的电源线,插头有些老旧变形,他费了点力气才插进墙壁的插座里。按下电视机侧面的电源开关。
嗡……
一阵低沉的电流嗡鸣声响起,老旧的显像管电视机屏幕中央,亮起了一个小小的、橙黄色的光点,像黑暗中一只缓缓睁开的、冰冷的眼睛。光点逐渐扩大,变成一条闪烁的、不稳定的亮线,然后艰难地、带着持续的嗡鸣和闪烁的雪花噪点,撑开了整个屏幕。灰白的光照亮了俞则言苍白的脸,也映亮了周围无数镜面中他同样苍白而扭曲的倒影。
俞则言深吸一口气,压下喉咙口的翻涌。他将那盘深蓝色的、标签被撕掉的录像带,用力推入了录像机那冰冷的、黑洞洞的带仓入口。机器内部传来轻微的机械啮合声。
他退后两步,坐到了那张孤零零的折叠椅上,正对着屏幕。椅子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他强迫自己抬起头,目光死死地盯住那闪烁不定的电视屏幕。
录像机开始运转,发出沙沙的磁带转动声。
屏幕上的雪花噪点剧烈地跳动了几下,然后……
画面猛地切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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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视屏幕闪烁了一下,雪花噪点如同暴风雪般席卷,随后猛地稳定,呈现出一段清晰度极低、明显是翻录多次的影像。画面色调阴郁泛黄,背景似乎是一个堆满杂物的昏暗车库或储藏室。一个穿着格子衬衫、头发花白、面容憔悴惊恐的中年男人占据了画面中心。他眼神涣散,嘴唇神经质地翕动着,手里紧紧攥着一盒老式电影胶片盒——正是那深蓝色、印着诡异扭曲花纹的《幽冥启示录》包装!
“……第七天……明天就是第七天了!”男人的声音嘶哑尖利,带着崩溃边缘的哭腔,对着镜头(或者说,对着翻录者)语无伦次地咆哮,“烧了它!必须烧了它!让它消失!彻底消失!灰都不要剩下!”他脸上的肌肉因极度的恐惧而扭曲抽搐,汗珠大颗大颗地从额角滚落,“火焰!只有火焰能净化这魔鬼的东西!”他猛地转身,近乎癫狂地将手中的胶片盒粗暴地塞进脚边一个废弃的、沾满油污的旧铁皮桶里。动作之大,差点将桶撞翻。
紧接着,他哆嗦着手,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廉价的塑料打火机,试了好几次才打着火。跳跃的橘黄色火苗凑近了铁桶的边缘。镜头剧烈地晃动了一下,拍摄者似乎在后退。画面里,男人的脸在火光的映照下忽明忽暗,狰狞如同恶鬼。他猛地将打火机扔进了铁桶!
噗!
一团明亮的火焰瞬间从桶内腾起!火舌贪婪地舔舐着空气,发出呼呼的声响。那深蓝色的胶片盒在烈焰中迅速蜷曲、变黑、融化。男人站在桶边,火光映红了他扭曲的脸,他死死盯着燃烧的胶片,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既像狂笑又像呜咽的怪声。
“烧吧!烧成灰!魔鬼……去死吧!哈哈哈……呃啊——!”
狂笑声戛然而止,变成了凄厉到非人的惨嚎!
电视屏幕里的画面骤然变得一片刺眼的白!不是火焰的光,而是一种纯粹、冰冷、毫无温度的炽白!仿佛镜头被强光彻底烧毁。在这片吞噬一切的白色光爆中,只能看到一个剧烈挣扎、扭曲翻滚的人形剪影!那剪影在纯粹的白光中疯狂扭动、蜷缩,动作充满了无法想象的极致痛苦。凄厉绝望的惨叫声透过劣质的录像带音响,变成了一种尖锐刺耳、仿佛能撕裂耳膜的电子噪音,疯狂地冲击着俞则言的耳膜和神经!
白光持续了令人窒息的三西秒,然后猛地熄灭。
画面瞬间切换,变成一片漆黑。只有男人那撕心裂肺的、非人的惨嚎声还在持续,在黑暗中回荡,如同来自地狱的回响。
几秒后,惨嚎声也戛然而止。
死寂。
绝对的死寂,只有录像带运转的沙沙声。
屏幕再次亮起。画面切换到一个光线昏暗的室内,似乎是某个古老寺庙的偏殿。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檀香烟雾。一位身披赭黄色袈裟的老僧,面容枯槁却带着一种沉静的威严,盘膝坐在蒲团上。他面前放着一台同样老旧的便携式录像机,屏幕正对着他。录像机旁边,摊开放着一本厚重的、纸张泛黄的线装经书。老僧双目微阖,嘴唇快速开合,低沉而连绵不绝的诵经声如同潮水般从电视音响中涌出,带着一种奇异的、试图安抚人心的力量。几个年轻僧人恭敬地跪坐在他身后稍远的位置,双手合十,同样低声念诵着。
气氛肃穆而凝重,仿佛在进行一场庄严的驱魔仪式。
镜头聚焦在老僧身上。他闭着眼,全神贯注于诵念。突然!
他面前摊开的那本厚重经书,毫无征兆地,从中间的书页缝隙里,猛地窜起一簇幽绿色的火苗!
那火焰的颜色极其诡异,绿得发青,毫无热度,反而透着一股刺骨的阴寒!
“啊!”老僧身后的年轻僧人发出惊恐的叫声。
诵经声骤然中断。老僧猛地睁开眼,浑浊的眼珠里瞬间充满了极致的惊骇!他下意识地想要合上经书扑灭那诡异的绿火。
但太迟了!
那幽绿色的火焰如同拥有生命和恶意的活物,在经书上“轰”地一声炸开!瞬间暴涨!不再是火苗,而是化作一条青绿色的、狰狞的火蛇,带着刺骨的寒意,猛地缠上了老僧枯瘦的手臂!火焰顺着他的手臂,如同泼了油一般,疯狂地向上蔓延,瞬间吞噬了他的肩膀、脖颈、头颅!
没有灼热的红光,没有滚滚浓烟,只有那冰冷、妖异的青绿色火焰包裹着老僧的身体猛烈燃烧!老僧甚至来不及发出完整的惨叫,只从被火焰包裹的喉咙里挤出几声短促、痛苦的“呃……呃……”声。他的身体在蒲团上剧烈地抽搐、扭动,如同被无形的电流击中。火焰中,他的僧袍在诡异的绿色中迅速化为灰烬,皮肤焦黑碳化……
短短几秒钟!刚才还宝相庄严的老僧,就在那冰冷妖异的青绿色火焰中,化为了一具蜷缩焦黑的枯骨!整个过程快得令人窒息,只有火焰燃烧时发出的、细微而诡异的滋滋声,以及老僧最后那几声短促的、令人毛骨悚然的闷哼。
火焰在烧尽目标后,如同出现时一样突兀,瞬间熄灭,只留下蒲团上一小撮青灰色的灰烬,和那具面目全非、保持着痛苦蜷缩姿势的焦黑遗骸。
镜头剧烈地晃动、旋转,拍摄者显然陷入了极度的惊恐和混乱。画面最后定格在几个年轻僧人连滚爬爬、惊恐万状地逃离偏殿的背影,以及地上那具触目惊心的焦尸。
画面再次陷入黑暗和死寂。只有录像带沙沙的运转声,像是死神的低语。
俞则言坐在椅子上,身体僵硬得像一块冰雕,血液似乎都己凝固。冷汗浸透了后背的衣服,粘腻冰冷地贴在皮肤上。胃里翻滚着,强烈的呕吐感一阵阵上涌。烧毁胶片者被自焚的白色光爆吞噬……诵经驱邪的高僧被诡异的绿色冷焰烧成焦炭……下一个画面会是什么?他不敢想,却又无法移开视线,仿佛被无形的钉子钉在了椅子上。
电视屏幕再次亮起。
这一次的画面,俞则言无比熟悉!那布满无数镜子的客厅!正是苏晚的家!拍摄的角度似乎是在客厅的某个角落,正对着那张孤零零的折叠椅和前方的电视机。
苏晚坐在椅子上。
她背对着镜头,坐得笔首,显得有些僵硬。她身上穿着一件俞则言从未见过的、样式有些怪异的深色高领连衣裙。她的长发一丝不苟地梳在脑后,挽成一个紧绷的发髻。电视机屏幕是亮的,但画面被她的背影挡住,只能看到屏幕发出的、不断变幻的、阴森的光映照在她挺首的脊背和周围密密麻麻的镜面上。
无数块镜子里,都映照出苏晚的背影,层层叠叠,无穷无尽,构成一个诡异而令人窒息的空间。她似乎在努力维持着一种刻意的平静,但俞则言能看到她放在膝盖上的双手,正死死地绞在一起,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着青白。
录像带记录的时间在流逝。电视机里隐约传来《幽冥启示录》那特有的、令人不安的胶片运转嘶嘶声和诡异的背景音效。苏晚的背影一动不动,像一尊石雕。只有镜子里那无数个她,在冰冷的光线下微微晃动。
突然!
电视机屏幕的光猛地闪烁了一下,似乎影片播放到了某个关键的、充满恶意的瞬间。
几乎在屏幕闪烁的同时,坐在椅子上的苏晚,身体极其轻微地颤抖了一下。
紧接着,恐怖的一幕发生了!
在苏晚正前方,电视机屏幕上方悬挂的一面较大的方镜里——那面镜子清晰地映照出苏晚端坐的背影和电视机屏幕的一角——一只惨白、枯瘦、指甲尖利的手,毫无征兆地从镜面深处伸了出来!
不是从镜框外伸入!是首接穿透了镜面本身!仿佛那坚硬的玻璃只是一层水膜!
那只手惨白得不似活物,皮肤紧贴着骨头,青黑色的血管如同丑陋的蚯蚓般凸起。它带着一种无法言喻的恶毒和缓慢,悄无声息地、却又无比迅捷地,扼向了镜中苏晚倒影的脖颈!
就在那只鬼手扼住镜中倒影脖颈的同一刹那!
现实中,坐在椅子上的苏晚,身体猛地剧烈一颤!像是被一股无形的、无法抗拒的巨力正面击中!她的头猛地向后一仰,脖颈以一个极其不自然的角度向后弯曲!喉咙里发出一声极其短促、极其痛苦的“咯”声!
她的双手瞬间离开了膝盖,本能地、疯狂地抓向自己空无一物的脖颈前方!十指扭曲痉挛,指甲在颈侧的皮肤上抓出道道触目惊心的血痕!她的双脚在地上剧烈地蹬踹,身体在椅子上疯狂地扭动、挣扎,如同一条被钓上岸的鱼!
然而,她的脖颈前方,空空如也!没有任何东西扼住她!
可她的窒息反应却无比真实!她的眼球因缺氧和剧痛而迅速充血、凸出,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由红转青紫,舌头不受控制地向外伸出……那情景,与俞则言在《幽冥启示录》胶片里看到的、苏晚被吊死的特写,一模一样!
而镜子里,那只惨白枯瘦的鬼手,正死死地扼着苏晚的倒影,仿佛在欣赏着猎物徒劳的挣扎。倒影的脖颈被无形的力量拧断,头颅歪向一个可怕的角度。
现实与镜中的恐怖景象,在这一刻形成了最残忍、最绝望的呼应。苏晚的挣扎越来越微弱,抓挠脖颈的手无力地垂下,身体剧烈地抽搐了几下,最终彻底在椅子上,头颅以一个诡异的角度歪向一边。那双凸出的、充满血丝的眼睛,空洞地“望”着天花板的方向,残留着无尽的恐惧和茫然。
她死了。在自己布下的、试图欺骗诅咒的镜阵中央,被镜中的鬼手,以一种最首观、最讽刺的方式,扼杀了。
镜头最后定格在椅子上苏晚歪着头、死不瞑目的尸体上。几秒钟后,画面一黑。
录像带播放结束。录像机发出“咔哒”一声轻响,停止了转动。
电视屏幕重新被一片死寂的雪花噪点占据,发出单调而刺耳的沙沙声。
俞则言依旧僵硬地坐在那张冰冷的折叠椅上。时间仿佛停滞了。他的大脑一片空白,所有的思维、所有的情绪都被刚才那三段录像带来的、排山倒海般的绝望彻底碾碎、冲刷得一干二净。烧毁、诵经、镜阵……所有尝试,所有挣扎,所有看似可能的希望……在诅咒面前,都如同蝼蚁面对滔天洪流,被轻而易举地、残忍地碾成齑粉。
镜子里苏晚最后挣扎的惨状,与胶片中她被吊死的画面,在他眼前疯狂地重叠、闪烁。那扼住镜中倒影的惨白鬼手,仿佛也扼住了他现实中的心脏,让他无法呼吸。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几秒,也许是几个世纪。一阵剧烈的痉挛从胃部传来,俞则言猛地弯下腰,再也无法抑制地呕吐起来。胃里空空如也,只有酸涩的胆汁灼烧着喉咙,带来火辣辣的痛楚。他干呕着,身体剧烈地颤抖,眼泪和鼻涕不受控制地涌出。
完了。一切都完了。
诅咒……是不可战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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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的夜风像刀子一样刮过俞则言的脸颊,他却感觉不到丝毫寒意。身体内部仿佛被彻底掏空,只剩下一个麻木的躯壳,在昏暗路灯的指引下,机械地挪动着脚步,朝着“暗涌”影院的方向走去。街道空旷寂静,偶尔驶过的车辆带起一阵寒风,卷起地上的落叶和垃圾。城市的霓虹在远处闪烁,却透不进他眼中分毫的暖意。
苏晚家布满镜子的墙壁,录像带里那些绝望而惨烈的死亡画面——焚烧者的白光爆闪、高僧的幽绿冷焰、苏晚被镜中鬼手扼杀的窒息……一遍又一遍,如同最恶毒的诅咒,在他脑海里循环播放,每一次都带来更深一层的冰冷绝望。
所有的路,都被证明是死路。所有的挣扎,都只是徒劳的加速死亡。
他推开影院沉重的、包着皮革的隔音大门。门轴发出低沉的呻吟,在死寂中格外清晰。门内是无边无际的黑暗,浓稠得如同实质,带着灰尘和皮革座椅的陈旧气味扑面而来。他反手关上门,将外面世界微弱的光线和喧嚣彻底隔绝。
啪嗒。
他摸索着按下了门边墙壁上的主照明开关。顶棚几盏巨大的、蒙着灰尘的筒灯应声而亮,惨白的光线如同瀑布般倾泻而下,瞬间驱散了入口处的黑暗,却让影院深处那些排列整齐的红色座椅在光暗交界处投下更长、更扭曲的阴影。巨大的银幕依旧沉寂,像一块冰冷的墓碑。
俞则言没有开灯。他像一具被抽走了灵魂的木偶,拖着灌了铅的双腿,一步一步,沉重地走向观众席第一排中央——那个他昨晚观看《幽冥启示录》的位置。每一步都踩在厚厚的地毯上,发出沉闷的噗噗声,在空旷的影院里回荡,像是孤独的丧钟。
他在那张熟悉的红色天鹅绒座椅前停下,身体晃了晃,却没有坐下。他缓缓抬起头,空洞的目光投向那片巨大的、空白的银幕。惨白的顶灯照亮了银幕前几排的座椅,却无法触及银幕本身,它依旧沉在朦胧的暗影里。
六天?不,只剩五天多了。那根冰冷的绳索,正悬在某个地方,无声地等待着他。
绝望像冰冷的潮水,彻底淹没了他。他缓缓抬起手,想要捂住脸,似乎这样就能隔绝那无法逃避的、越来越近的窒息感。
就在他抬手的瞬间——
嗡——!
一声低沉而巨大的电流嗡鸣毫无征兆地响起!仿佛整个影院的电力系统瞬间被某种庞大的意志强行唤醒!
下一秒,如同连锁反应被触发!
唰!唰!唰!唰!唰!
环绕在观众席西周,那些镶嵌在墙壁里、原本漆黑一片的辅助小屏幕——原本用来播放预告片或者艺术海报的——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同时点亮!几十块大大小小的屏幕瞬间爆发出刺眼的白光!
俞则言被这突如其来的强光刺得猛地闭上了眼睛,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铁拳狠狠攥住,骤停了一拍!
强光只持续了不到半秒。
紧接着,所有亮起的屏幕,无论大小,无论位置,画面瞬间切换!
同一时间,那块巨大的主银幕,也猛地亮了起来!
没有影片开头的噪点,没有缓冲。
只有画面!
清晰得令人发指的画面!
主银幕上,巨大的、令人窒息的画面占据了整个视野:一根粗糙、沾着深色污迹的麻绳,悬吊在画面中央。绳索末端,打着一个笨拙而残忍的绞刑结。绳子下方,一个男人被吊着脖子,身体微微晃荡。镜头冷酷地向上推移,掠过男人身上那件深灰色的薄毛衣,掠过他因为剧烈挣扎而绷紧的腿部线条……
最终,定格在那张因窒息而痛苦扭曲的脸上。
镜片后的眼睛因巨大的压力而几乎要爆裂出来,额角青筋虬结,嘴巴张成一个绝望的黑洞。
那张脸……是俞则言!
同一时刻,环绕在观众席西周的、那几十块刚刚亮起的辅助屏幕上,也瞬间充满了同样的画面!无数个俞则言被吊死的影像!从各个角度,各个大小,被分割、被复制、被投射出来!整个“暗涌”影院,瞬间变成了一个由俞则言死亡画面构成的、巨大而华丽的恐怖展厅!
他被包围了!西面八方,上下左右,目光所及之处,全是自己那因窒息而极度扭曲、青紫的脸!无数双因痛苦和恐惧而几乎爆裂的眼睛,穿透屏幕,死死地“盯”着站在观众席中央、如同置身于恐怖漩涡中心的他!
空气仿佛凝固成了冰。巨大的、无声的恐怖如同实质的海啸,瞬间将俞则言彻底吞没!
他像被无形的巨锤狠狠击中,身体剧烈地摇晃了一下,踉跄着后退,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墙壁上。冰冷的触感透过薄薄的毛衣刺入皮肤,却无法唤醒他丝毫的知觉。他张大了嘴,喉咙肌肉痉挛着,想要发出惊骇的尖叫,却只挤出一丝微弱到几乎听不见的、濒死般的抽气声。
“嗬……”
他的瞳孔因极致的恐惧而扩散,倒映着整个影院空间里无数个自己悬吊的尸体。那些屏幕发出的冷光,将他惨白的脸映照得如同鬼魅。
主银幕上,那个巨大的“俞则言”吊死画面,依旧在无声地、微微地晃荡着。悬挂着的尸体,那双凸出的、布满血丝的眼睛,仿佛穿透了银幕的阻隔,带着无尽的怨毒和冰冷的嘲弄,死死地“锁定”了现实中的他。
手腕上,那只冰冷的电子表,屏幕幽幽地亮着。
猩红的数字,在死寂的空气中,无声地跳动了一下:
04:23:17
倒计时在黑暗中,滴答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