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夏把钥匙插进锁孔时,听到了屋内的电视声。
她的手停在半空,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凝固。这不可能——她清楚地记得早上出门前关了所有电器,而且她是独居,公寓钥匙只有她自己有。
门内传来一阵轻笑,像是有人被电视节目逗乐了。林夏颤抖着将钥匙完全插入,轻轻转动,推开门的手控制不住地发抖。
客厅里,电视正播放着一档卡通节目,沙发上蜷缩着一个熟悉的身影。那人听到开门声,缓缓转过头来。
"姐,你回来啦。"
林夏的包掉在地上,嘴唇颤抖着却说不出一个字。那张脸——那张她以为再也见不到的脸——正冲她微笑,和五年前失踪时一模一样,连发型都没有变。
"雨...雨晴?"林夏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妹妹林雨晴站起身,伸了个懒腰,"我饿啦,冰箱里怎么什么都没有?"她说话的语气自然得仿佛只是放学回家,而不是在失踪五年后突然出现。
林夏的腿发软,不得不扶住墙壁才没有跌倒。五年前的那个雨夜,十六岁的雨晴去同学家过夜后便再也没回来。警方搜寻了三个月,最终只能以失踪结案。母亲因承受不住打击,第二年就心脏病发作去世了。而现在,雨晴就这样莫名其妙地出现在她的公寓里,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你去哪了?这五年..."林夏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却发现喉咙干涩得发疼。
雨晴歪着头,露出困惑的表情,"我不记得了。醒过来就在家门口,只记得回家的路。"她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头好痛,像是被什么东西钻过一样。"
林夏仔细观察妹妹,那张脸确实和记忆中一模一样,连左眉上那颗小痣的位置都分毫不差。但有什么地方不对劲——雨晴的眼睛。记忆中妹妹的眼睛明亮有神,而现在这双眼睛...黑得过分,像是没有反光的深井,看久了让人头晕。
"我去给你做点吃的。"林夏最终说道,强迫自己移开视线。她需要时间思考,需要确认这到底是不是她的妹妹,或者...是什么别的东西。
厨房里,林夏颤抖着双手煎蛋,耳朵竖起来听着客厅的动静。雨晴正在哼一首儿歌,是她们小时候母亲常唱的。这首歌很冷门,网上不可能搜到,如果外面的人真是雨晴,她怎么会记得这么清楚?警方当年推测雨晴要么是离家出走,要么是遭遇了绑架谋杀,而这两种情况都不可能让她五年后还记得这种细节。
煎蛋的油突然溅起来,烫伤了林夏的手背。她倒吸一口冷气,却听到客厅里的哼唱声戛然而止。
"姐,你没事吧?"雨晴的声音突然从背后传来,近得几乎贴着她的耳朵。
林夏猛地转身,差点打翻平底锅。雨晴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地站在了她身后,脸上带着关切的表情,但那双黑眼睛却一眨不眨地盯着她手背上的烫伤。
"没、没事。"林夏下意识地把手藏到身后,"你去客厅等着吧,马上就好。"
雨晴点点头,却没有移动,"我想看着你做饭。以前妈妈做饭时,我也总是这样看着。"
这句话让林夏心头一紧。确实,小时候的雨晴总爱趴在厨房门口看母亲做饭。但这个习惯连她自己都快忘了,雨晴怎么会记得这么清楚?
晚饭在诡异的沉默中进行。雨晴吃得很快,几乎是狼吞虎咽,像是很久没吃过正经饭菜。林夏注意到妹妹的指甲缝里有黑色的污垢,手腕上有一圈淡淡的疤痕,像是被绳子勒过留下的。
"你这些年...住在哪里?"林夏试探性地问。
雨晴停下筷子,眼神突然变得恍惚,"黑暗的地方...很冷...有水声..."她摇摇头,"记不清了。"
"是谁...对你做了什么吗?"
"他们不让我说。"雨晴的声音突然变得很低,几乎听不见,"眼睛...到处都是眼睛..."
林夏的汗毛竖了起来。没等她继续追问,雨晴突然露出灿烂的笑容,"姐,我吃饱了!可以洗澡吗?我好想用家里的浴室!"
话题转变得如此之快,让林夏措手不及。她点点头,看着雨晴蹦跳着走向浴室,动作轻盈得不像真人,而像...一个提线木偶。
浴室门关上后,林夏立刻拿出手机,拨通了男友周沉的电话。周沉是市报社的记者,五年前曾跟踪报道过雨晴的失踪案。
"你说什么?雨晴回来了?"周沉的声音充满震惊,"现在在你家?"
"她说她不记得这五年发生了什么,但有些细节太奇怪了..."林夏压低声音,快速描述了雨晴的反常之处。
"我马上过来。"周沉果断地说,"别让她离开,也别...激怒她。如果她真是失踪五年的雨晴,可能经历了严重创伤;如果不是..."
电话挂断后,浴室里传来哗哗的水声。林夏轻手轻脚地走到浴室门前,听到雨晴在里面哼着那首儿歌,音调诡异地上扬下降,不像人类的声带能发出的声音。
突然,歌声停止了。林夏屏住呼吸,听到一个不属于雨晴的声音从门缝里传出——低沉、嘶哑,像是很多声音叠在一起:
"她...知...道..."
林夏倒退几步,撞上了茶几。浴室里的水声也突然停了,门把手转动的声音让她心跳几乎停止。
"姐?"雨晴湿漉漉的脑袋探出来,黑眼睛在昏暗的走廊里闪着异样的光,"你在干嘛?"
"我...我拿换洗衣物给你。"林夏慌忙从旁边的柜子里拿出毛巾和睡衣。
雨晴接过衣物,手指碰到林夏的手腕,冰冷得不似活人。"谢谢姐姐。"她微笑着说,嘴角的弧度精确得像用尺子量过。
浴室门再次关上后,林夏瘫坐在沙发上,冷汗浸透了后背。她不确定自己是否能熬到周沉到来,更不确定门外的是她日思夜想的妹妹,还是什么披着人皮的怪物。
半夜,林夏被一阵奇怪的声响惊醒。
她睁开眼,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在沙发上睡着了。公寓里一片漆黑,只有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进来,在地板上投下惨白的光带。
"嗒...嗒...嗒..."
声音从走廊深处传来,像是赤脚踩在木地板上的声响。林夏屏住呼吸,竖起耳朵。脚步声停在了她的卧室门口——那是她给雨晴安排的房间。
"吱呀——"门轴转动的声音在寂静中格外刺耳。
林夏轻轻起身,光着脚摸向走廊。雨晴的房门开了一条缝,里面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她鼓起勇气,慢慢推开门...
房间空无一人。床铺整齐,像是没人睡过。窗户大开着,夜风吹动窗帘,发出沙沙的声响。
"雨晴?"林夏小声呼唤,没有回应。
她打开灯,发现床头柜上放着一张纸条,上面用歪歪扭扭的字迹写着:"姐姐,我去找记忆了。别担心,很快回来。"
纸条旁边,放着一枚锈迹斑斑的发卡——那是雨晴失踪当天戴的,警方从未找到过的证物。
林夏拿起发卡,一阵刺痛突然从指尖传来。她倒吸一口冷气,发现发卡上有一小块暗红色的污渍...像是干涸的血迹。
"你在找我吗?"
声音从背后传来,林夏尖叫着转身。雨晴不知何时站在了门口,穿着白色的睡裙,黑发披散,在月光下像个幽灵。最恐怖的是她的眼睛——完全变成了黑色,没有眼白,没有瞳孔,只有两个黑洞般的窟窿。
"你的眼睛..."林夏后退到墙边,声音颤抖。
雨晴歪着头,"怎么了?"她的声音突然变得正常,眼睛也恢复了原状,"我做噩梦了,去厨房喝了点水。"
林夏不确定刚才是不是自己的幻觉。雨晴看起来确实像是刚睡醒的样子,眼睛红肿,睡裙皱巴巴的。
"我看到你的纸条..."
"什么纸条?"雨晴一脸茫然。
林夏指向床头柜,却发现那里空空如也——纸条和发卡都不见了。
"你太累了,姐姐。"雨晴走过来,伸手抚摸林夏的脸。那只手冰冷刺骨,"需要好好休息。"
林夏想挣脱,却发现身体突然无法移动,像是被无形的力量禁锢。雨晴的脸在月光下变得模糊,五官开始扭曲、蠕动,像是面皮下有什么东西在爬行。
"睡吧..."雨晴的声音变成了多重混响,像是几十个人同时说话,"明天...一切都会...不一样..."
林夏的意识开始模糊,最后看到的是雨晴张开的嘴里...那排逐渐变得尖利的牙齿。
第二天早上,林夏在沙发上醒来,浑身酸痛。阳光透过窗帘照进来,公寓里安静得出奇。
"雨晴?"她呼唤着,没有回应。
检查每个房间后,林夏确认雨晴不在家。厨房的餐桌上放着一杯牛奶和几片面包,牛奶己经冷了,表面结了一层膜,像是放了很久。
林夏的手机突然响起,是周沉。
"林夏!你没事吧?昨晚我敲门没人应,电话也不接!"周沉的声音充满担忧。
"我...睡着了。"林夏揉着太阳穴,昨晚的记忆模糊不清,"雨晴又不见了,留下早餐..."
"听着,"周沉压低声音,"我查了些资料。五年前雨晴失踪那天,她和几个同学玩了通灵游戏,叫'黑瞳'。据说能召唤恶灵,但参与者必须付出代价..."
林夏的手开始发抖,"什么意思?"
"玩过那个游戏的五个孩子,西个在接下来的一年内相继死亡或失踪。唯一活着的那个现在在精神病院,整天念叨着'它回来了'。"周沉停顿了一下,"我联系了那个孩子的姐姐,她说弟弟最后清醒时提到过一个名字...林雨晴。"
林夏的血液仿佛凝固了,"雨晴是受害者..."
"不完全是。"周沉的声音变得异常严肃,"那个男孩说,是雨晴带来了'黑瞳',是她...邀请它进来的。"
电话那头突然传来刺耳的电子干扰声,接着是一声尖叫,通话随即中断。林夏回拨过去,只听到"您拨打的用户不在服务区"的机械提示。
水龙头突然自动打开,水流哗哗作响。林夏冲进厨房,发现流出的不是水,而是暗红色的液体...散发着铁锈般的血腥味。
液体中漂浮着什么东西。林夏颤抖着伸手捞起——那是一枚眼球,瞳孔己经扩散,但还能清晰地看到虹膜的颜色...
和周沉的眼睛一模一样。
"找到你了。"雨晴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林夏转身,看到妹妹站在厨房门口,嘴角裂开到一个不可能的角度,露出里面密密麻麻的尖牙。她的眼睛完全变成了漆黑,皮肤下有什么东西在蠕动,像是无数虫子在皮下爬行。
"周沉在哪?"林夏强忍恐惧问道。
"他...不乖。"雨晴——或者说占据雨晴身体的东西——歪着头,"想阻止我们团聚。"
“你不是雨晴。"林夏后退,首到背抵上琉理台,"你到底是谁?"
"我们是...被遗忘者。"声音变成了多重混响,"被放逐者...现在...我们回来了。"
厨房的灯光开始闪烁,雨晴的身体以违反人体工学的姿势扭曲着,西肢像蜘蛛般伸长,皮肤逐渐变得透明,露出下面漆黑的、蠕动的东西。
"雨晴五年前就死了,"那个东西用雨晴的声音说,"但你...可以代替她...成为新的容器..."
林夏的视线模糊了,耳边响起无数人的尖叫和哭泣。在意识消失前的最后一刻,她看到"雨晴"完全展开了真面目——一个由无数扭曲人脸组成的黑色实体,每张脸都在无声地尖叫,而最中间的那张...是她朝思暮想的妹妹的脸。
"欢迎回家,姐姐。"那张脸微笑着说,然后一切陷入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