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腊月十八，北风卷着雪粒子砸在铁皮房顶上，像撒了把碎钉子。
杆子躺在炕上，听见外头窸窸窣窣的动静，以为是狼群又来偷腌肉。他抄起火铳踹开门，月光下却见粮仓木门像被泼了墨——黑压压的田鼠正用门板磨牙，木屑簌簌往下掉。
"闹鼠灾了！"杆子吼着去扯晾衣绳上的铜锣，脚底突然一滑。低头看时，冻硬的土地上竟爬满油亮亮的田鼠，每只肚皮上都烙着个模糊的"卍"字。
青皮从马棚窜出来，手里举着冒烟的松明子。火光一照，鼠群突然齐刷刷人立起来，前爪捧着啃断的枪带、火药囊，活像支进贡的队伍。
天亮后，屯里男人们聚在祠堂前发愣。
二十多条枪皮带被啃得只剩铜扣，火药袋成了镂空荷包。更邪性的是，所有被咬过的物件都带着股腐尸味。老萨满用骨刀挑开只田鼠肚子，"咦"地一声——鼠肠里缠着半截日军皮带扣。
"这是关东军养的药鼠！"塬生突然想起三年前，鬼子在西山坳用活鼠试过毒菌。话音未落，崔月红尖叫着从地窖爬出来："腌菜缸里…全是死耗子！"
杆子弯腰捡起块带牙印的硫磺，发现咬痕排列成箭头形状，首指西山狼窝方向。
午后，青皮跟着鼠踪摸到老松林。
雪地上赫然躺着七具狼尸，每具喉咙都被咬开，周围散落着啃碎的鼠骨。树杈上倒吊着只硕大的银鼠，脖子上系条红布——正是当年日军兽医所的标记。
"狼群在清理毒鼠。"青皮刚说完，头顶传来扑棱声。抬头看见那只总跟着狼孩的渡鸦，爪子上抓着串东西——竟是二十几个鼠尾打成的结！
乌鸦把"鼠链子"丢在杆子脚边，突然开口学人话："卍…毒…卍…"调门活像惨死的日军翻译官。远处传来狼孩的嗥叫，声波震得松针上的冰凌簌簌掉落。
暮色降临时，鼠群发动总攻。
它们从烟囱、炕洞甚至棺材缝里钻出来，专咬棉衣领口的羊皮护颈。小满哭着喊"耳朵疼"，她娘从闺女耳蜗里掏出只半死的田鼠，鼠牙上还勾着丝血肉。
"点火！烧西仓！"杆子抡起铁锹拍死十几只，突然发现鼠群避开所有挂着狼髀骨的门户。青皮立刻扯下腰间狼牙项链往粮仓跑，所过之处鼠潮如摩西分海般退散。
就在此时，西山升起三道烟柱——是狼群在烧枯树！浓烟中窜出几十头灰狼，每只嘴里都叼着冒烟的艾草捆。鼠群顿时炸了窝，互相撕咬着往冰河里跳。
冰窟窿边，杆子终于堵住那只银鼠王。
这畜生竟戴着顶微型钢盔，背上用红线缝着块关东军番号布。青皮吹响鹿笛，狼孩闪电般从树冠扑下，银鼠却突然人立起来——它肚皮上根本没什么"卍"字，而是被烙铁烫出的狼头印记！
"是咱们的狼！"青皮掰开鼠嘴，露出半截黑黢黢的指骨："三年前日军毒死的头狼…被它吃了…"
母狼突然从雪窝子窜出，一口咬碎鼠王脑袋。颅骨裂开的瞬间，汩汩黑血在冰面上洇出幅地图——正是日军埋毒气罐的位置。
正月十五，屯里办了场古怪的葬礼。
鼠尸和狼骸同穴而葬，坟头插着杆子用狼趾骨做的哨子。夜深人静时，青皮吹响骨哨，西山传来此起彼伏的狼嗥。小满趴在窗台上数：三长两短，正是当年抗联用的联络信号。
雪地上，新生的田鼠群正搬运着狼毛和硫磺，在日军毒库旧址上堆出个巨大的狼头图案。月光照在上面，每根胡须都在微微颤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