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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三点，学生会办公室的暖气开得很足。苏黎杭把最后一沓篮球赛秩序册码齐，抬头时看见窗玻璃上蒙着层白雾，像谁哈了口气没擦干净。他伸手抹开块儿空地，能看见楼下梧桐树的叶子正扑簌簌往下掉，有片儿打着旋儿飘到走廊上，被路过的初一女生捡走了。
门被推开时带起阵风，李西海缩着脖子站在门口，手里攥着团皱巴巴的纸。"苏主席，"他把纸拍在桌上，是刘段曦今早塞给他的"拉票清单"，"王康刚才来找我，说...说他昨天不该听刘段曦的。"
苏黎杭抽了张纸巾递过去。李西海接过去擦了擦鼻尖的薄汗——这孩子总爱穿高领毛衣，天儿一冷脖子上就堆着层褶子。"他说刘段曦答应给他弄个'优秀学生干部'名额，"李西海声音越说越小，"还说...还说您最近总往高二跑，是想把副书记的位置给周钰馨。"
窗外传来保洁阿姨扫落叶的沙沙声。苏黎杭从抽屉里拿出盒润喉糖，推到李西海面前："上周三你在操场帮高一学妹捡羽毛球，摔了一跤膝盖青了，怎么不跟我说？"
李西海的手指在糖盒上顿住。他想起那天苏黎杭蹲在他身边，用校服下摆给他擦膝盖上的土，说："疼就说疼，别憋着。"此刻对方身上带着股淡淡的薄荷香，应该是刚从广播室回来——周钰馨总说他讲通知时声音哑，非塞给他润喉糖。
"刘段曦给的东西，你收了么？"苏黎杭突然问。
李西海猛地站起来，椅子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声响。他摸出裤兜里的信封，封皮上印着"文体部活动经费"的字样，里面是三张体育馆储物间的门禁卡。"我...我本来想今天还给他的。"
苏黎杭把信封推回他手里："下午西点去器材室，把这些卡交给杜老师。"他看了眼墙上的挂钟，"对了，周钰馨说高二的班旗设计稿送来了，你帮我搬两箱过来？"
话音刚落，走廊传来轻快的脚步声。李君簌抱着一摞彩色卡纸站在门口，发梢沾着点碎纸屑，见他们抬头，耳尖立刻红了："苏...苏主席，宣传部说班旗要用防水纸，我多带了两卷。"
苏黎杭站起身，接过他怀里的纸："辛苦了。"他注意到李君簌今天穿了件浅灰毛衣，袖口织着圈细密的螺纹，"围巾织完了？"
李君簌的手指无意识地绞着毛衣下摆。这是他第一次主动提起围巾的事——上周苏黎杭在器材室帮他扶梯子时，瞥见他课桌里露出半截灰毛线。"还差...还差个收尾。"他把卡纸轻轻码在桌上，转身要走，又回头补了句，"杜老师说下周降温，让我提醒你们运动会彩排穿厚点。"
门被轻轻带上。苏黎杭望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忽然听见李西海轻声说："君簌学弟人真好。"
"嗯。"苏黎杭把班旗设计稿翻出来，最上面那张是李君簌的字迹："致并肩的人"，旁边画着两根交缠的毛线，"他织围巾时总怕针戳到手，每次扎了都偷偷揉手指。"
李西海没接话。他盯着桌上的润喉糖盒，想起上周苏黎杭帮他处理篮球赛纠纷时，也是这样靠在椅背上说话，阳光透过窗户照在他肩章上，把金属扣照得发亮。"苏主席，"他突然说，"我想退出刘段曦那个什么'联盟'。"
苏黎杭把设计稿推过去："你早该这么想。"他指了指李西海毛衣领口露出的红绳——那是上周李君簌送他的平安符，"王康刚才在器材室跟我说，刘段曦昨天找他喝酒，说要带他去网吧通宵。"
李西海的手指抚过红绳："我没去过网吧。"他声音有点发闷，"君簌学弟总说...说学生会的活儿虽然累，但能认识好多朋友。"
窗外的梧桐叶还在掉。苏黎杭想起今早李君簌蹲在花坛边帮他捡散落的文件，抬头时睫毛上沾着片叶子，说："苏主席，你总把东西忘在办公室，下次我帮你收。"当时他鬼使神差地说了句"好"，现在想起来，耳尖还有点发烫。
"叮——"手机在桌上震动。苏黎杭看了眼消息，是周钰馨发来的："高二班旗设计稿己送到，需要你签字确认。"他把手机揣回兜里，对李西海说："走，去器材室交卡，顺便把班旗搬上来。"
器材室的门虚掩着。苏黎杭推开门，看见刘段曦正和王康说着什么，见他们进来，立刻堆起笑："苏主席来啦！我正跟王部长说，下次篮球赛咱们得搞得更热闹些。"
王康低头摆弄着储物柜钥匙，没说话。苏黎杭把门禁卡拍在器材台上："杜老师说这些卡今天起由学生会统一管理。"他转身要走，又回头补了句，"对了，刘秘书长，团代会换届名单下周会公示，你要是有兴趣参选，我可以帮你跟叶书记说。"
走廊里响起李西海憋笑的声音。刘段曦的脸涨得通红，刚要发作，王康突然拽了拽他的袖子："段哥，我...我还有事。"
等两人的脚步声远了，苏黎杭才对李西海说："刘段曦最近总往高二跑，你注意着点。"他摸出手机看了眼时间，"五点半了，该去给高二讲运动会流程。"
李西海跟着他往外走，路过楼梯间时，听见里面传来细碎的说话声。李君簌的声音轻轻的："...针脚太松的话，围巾容易漏风。"另一个是女生的声音，应该是高一的学妹："学长你织得真好，能教我么？"
苏黎杭脚步顿住。李君簌的声音里带着点慌乱："我...我不太会教人。"他转身想走，却撞翻了墙角的清洁桶，塑料桶哐当响，里面的扫帚倒了一地。
"我来捡。"李西海蹲下去，把扫帚扶起来。苏黎杭站在原地，看着李君簌从楼梯间跑出来，手里还攥着半团灰毛线，见了他，耳尖红得像要滴血："苏...苏主席，我...我去给高二送班旗。"
"等等。"苏黎杭走上前，接过他手里的毛线，"我帮你拿。"他摸了摸毛线的质感，"挺软和的。"
李君簌的手指绞着毛衣下摆，半天憋出句："那...那我先走了。"他转身跑下楼梯，发梢扫过苏黎杭的手背，有点痒。
李西海把扫帚摆整齐，抬头时看见苏黎杭望着楼梯口笑，嘴角翘得老高。"苏主席，"他说，"周钰馨在礼堂等你呢。"
"知道啦。"苏黎杭把毛线小心卷成团，塞进兜里，"走。"
风从窗户缝里钻进来，吹得走廊上的公告栏哗哗响。最上面那张是上届学生会合影，苏黎杭站在中间，李西海扒着他肩膀做鬼脸，李君簌站在最后排，只露出半张脸，怀里抱着摞宣传部资料。
李西海望着照片，突然说："苏主席，你说等冬天来了，咱们学生会能不能组织次烤红薯活动？"
"行啊。"苏黎杭锁好器材室的门，"到时候让你负责买红薯，别买糊了的。"
"知道啦~我看某人有口福了。"李西海笑着跟上，影子被夕阳拉得老长，和苏黎杭的影子叠在一起，像两根交缠的毛线，在风里晃啊晃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