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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月的风卷着细雪往教学楼缝隙里钻，李君簌抱着一摞宣传部新做的活动海报往高二教学楼走，鼻尖冻得通红。路过三班教室后门时，他瞥见苏黎杭正俯身在课桌前，毛衣袖口挽到手肘，指尖捏着团奶白色毛线——那团毛线在暖气烘得温热的教室里泛着柔光，像团没化完的云。
"君簌？"苏黎杭抬头，毛衣针"当啷"掉在地上。他弯腰去捡，李君簌己经走过去，弯腰时两人额头轻轻碰了下。苏黎杭耳尖瞬间红透，手忙脚乱把毛线团往抽屉里塞："我......我帮隔壁班女生修围巾呢。"
李君簌盯着他发红的耳尖没说话。苏黎杭的课桌抽屉半开着，他能看见里面堆着半成型的围巾，毛线颜色是他上周在文具店多看了两眼的浅灰色，和自己校服领口的边线颜色一模一样。
"那个......"苏黎杭突然站起来，椅子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声响，"学生会今天要开运动会筹备会，你要不要来帮忙记个流程？"他说这话时不敢看李君簌的眼睛，手指无意识地绞着校服拉链头。
李君簌摸了摸兜里的保温杯——早上出门前他特意泡了红枣枸杞茶，现在还温着。"好。"他把海报往苏黎杭怀里一塞，转身往办公室走，能听见身后苏黎杭慌乱的脚步声，还有毛线团滚落在地的轻响。
学生会办公室的空调暖气开得很足，李西海正抱着笔记本电脑做预算表，看见苏黎杭进来，推了推眼镜："来了？先看看这个。"他把屏幕转向苏黎杭，"跳长绳项目需要租三十根长绳，每根每天二十块；踢毽子的话，体育组说可以借三十个，但羽毛球拍不够，得联系器材室......"
"李副主席，"苏黎杭把海报放在桌上，抽出张椅子坐下，"我觉得项目可以简化。"他解开围巾搭在椅背上，露出里面洗得发白的蓝白条纹毛衣，"高三学生现在每天晚自习都快到十点，踢毽子这种需要多人配合的项目太耗时间，不如换成个人赛。"
李西海的手指在键盘上顿住："苏主席，你上周还说要让高三生'放松身心'，现在又要改项目？"他扯了扯嘴角，"还是说......"目光扫过苏黎杭搭在椅背上的围巾，"某些人想借运动会搞点别的？"
"什么别的？"李君簌端着保温杯走进来，刚好听见这句。他把杯子放在苏黎杭手边，枣香混着毛线的羊膻味在空气里散开，"我帮你们热了茶。"
苏黎杭低头吹了吹茶杯，水面晃着他发红的耳尖："李西海，你要是闲得慌，就去统计各班报名人数。"他抽出张报名表推过去，"踢毽子改成单人限时一分钟，跳长绳每班派五人接力，乒乓球和羽毛球按年级分组，篮球赛只打友谊赛。"
李西海"啪"地合上电脑："行，我倒要看看这么改，最后是放松还是添乱。"他抓起外套往外走，经过李君簌身边时压低声音："有些人啊，打着为学生好的旗号，其实就是......"
门"砰"地关上了。李君簌望着苏黎杭攥紧的拳头，慢慢伸手按住他手背："你手怎么这么凉？"他的掌心带着保温杯的温度，透过毛衣袖口渗进苏黎杭皮肤里，"刚才在走廊站太久了？"
苏黎杭没抽回手，反而反握住他手腕："我......我昨天织围巾织到半夜。"他低头盯着两人交叠的手，"毛线是我妈去年买给我织手套的，她非说我手笨，肯定织不好。"
李君簌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这才注意到苏黎杭指腹上有几处淡红色的压痕——是毛线勒的。"要帮忙吗？"他轻声问，"我小学时跟我奶奶学过织围巾，虽然织得歪歪扭扭......"
苏黎杭猛地抬头，眼睛亮得像被雪映着的星星："真的？"他从抽屉里掏出那团浅灰色毛线，"我织到第三行就卡壳了，总是漏针。"
李君簌接过毛线和两根竹针，在苏黎杭旁边的空位坐下。暖气烘得人后颈发烫，他能闻见苏黎杭身上淡淡的薄荷味，混着毛线的羊膻气。"起针要这样。"他用左手捏住毛线，右手竹针挑过左手的线，"你看，绕一圈，挑出来......"
苏黎杭凑得很近，几乎能看清李君簌睫毛在眼下投的小影子。他的手指悬在李君簌手背上方，犹豫了两秒，轻轻覆了上去："我、我帮你扶着线。"
两人的手在毛线团上方交叠，李君簌能感觉到苏黎杭掌心的温度透过毛线传过来。他低头专注地教苏黎杭起针，没注意到苏黎杭悄悄把自己的围巾往他那边挪了挪——浅灰色的毛线裹着暖意，像团没说出口的心事。
窗外的雪越下越大，放学铃响时，围巾己经织了十几厘米。苏黎杭收拾东西时，毛线团骨碌碌滚到李君簌脚边。他弯腰去捡，瞥见苏黎杭校服口袋里露出半截便利贴，上面是他熟悉的字迹："明天早上给君簌带豆浆，要热的。"
"走了。"苏黎杭把书包甩上肩，围巾还搭在椅背上，"我送你回家？"
李君簌摸了摸兜里的保温杯——这次装的是热牛奶。他点了点头，跟着苏黎杭往楼下走。经过楼梯转角时，风卷着凉气灌进来，苏黎杭突然停住脚步，把自己的围巾解下来，绕在李君簌脖子上。
"你围巾短，别冻着。"他说这话时盯着自己的鞋尖，耳尖红得要滴血，"我、我还有条备用的......"
李君簌摸着围巾上还带着苏黎杭体温的针脚，喉咙发紧。他没说话，只是把围巾往自己脖子里拽了拽，让毛线裹住下巴。有些东西落在围巾上，很快化了，留下星星点点的水痕，像撒了把碎钻。
走到校门口时，苏黎杭突然说："其实......我最近有点矛盾。"他望着路灯下飘落的雪，"作为学生会主席，我应该协调好所有活动；可作为......"他顿了顿，"作为想对你好的人，我又怕这些事会打扰你。"
李君簌低头看鞋尖，雪花落进他的睫毛里，凉丝丝的。"不会。"他说，"你织的围巾，我很喜欢。"
苏黎杭猛地转头看他，路灯在他镜片上镀了层暖黄的光。李君簌迎着他的目光，笑了："虽然针脚歪歪扭扭的，但......"他伸手碰了碰苏黎杭冻红的鼻尖，"很暖和。"
雪还在下，两人的影子在雪地上交叠，像两株靠在一起的树。苏黎杭摸出兜里的毛线团，塞进李君簌手里："明天早上，我教你织。"他的声音轻得像雪，却比雪更实在，"这次我教你学。"
李君簌捏着毛线团，感觉掌心里的温度一首漫到心里。他点了点头，看着苏黎杭推着自行车往家走，围巾在风里飘起来，像朵柔软的云。雪地上，两行脚印慢慢延伸，一个深，一个浅，却始终朝着同一个方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