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零章 未命名的草稿

晨光透过厚重的窗帘缝隙，在满地的稿纸上投下一道细长的光带。那些写了一半的字迹、画着圈的修改符号、揉成团又被勉强展开的纸页，像被风吹散的蝶翅，层层叠叠铺满了书房的地板。

一位邋里邋遢的大叔陷在这片“纸海”中央，深蓝色睡袍一如往常一样，皱得像团咸菜，半边脸颊压着张写满潦草字迹的稿纸，嘴角还沾着点干涸的咖啡渍。他大概是凌晨时趴在地上睡着了，手边那支派克钢笔滚到墙角，墨水滴在一张画满嫌疑人照片的稿纸上，晕开个深色的圆斑。

“先生，您又在地上睡了。”

一位中年妇女的声音传来，带着点无奈的笑意，与淡淡的心疼，她踩着软底鞋小心翼翼地从纸缝里挪进来，手里端着的托盘轻轻放在唯一能落脚的小茶几上。托盘里的茉莉花茶冒着白汽，甜香漫过纸页间的油墨味。

（莫忘，我说过多少次了，我不喝茉莉花茶)

躺在地上的大叔西仰八叉摊在那，声音闷闷的，带着没睡醒的黏糊劲儿，尾音却又绷着股气

（你要我说多少次你才往心里去啊）

她弯腰拾起作家头顶那页快要滑下去的稿纸，指尖不小心碰到他乱蓬蓬的头发——那人打了个轻颤，睫毛颤了颤，像只被惊动的困鸟。

（可是，杜泽警长昨天给咱们打电话，而且你不也是答应他今儿早上去警局了吗)

手指不耐烦地挥了挥，差点带倒旁边堆着的纸。睫毛黏在一起，看什么都模模糊糊的，偏生心里那点火气醒得比脑子快，他蹭了蹭冰凉的地板，把脸埋得更深

（让那个大胡子再等等，你知道上一个案子有多棘手吗，连休息的时间都不给?）

莫忘无奈地摇摇头，伸手将他耳边的碎发拨开（您说这话的时候，墙上的钟刚敲过西点。现在都该吃午餐了，再不起，警局的热可可就要凉成墨汁啦。”

唐寒蓝终于慢吞吞地睁开眼，视线先落在莫忘递来的茶上，又茫然地扫过满地狼藉，最后才定在自己蜷麻的腿上。他龇牙咧嘴地想坐起来，却不小心带翻了一摞纸，哗啦啦的声响里，他叹了口气，声音哑得像砂纸磨过木头

（好吧……但得先告诉我，我昨天整理了一天的证据……没被我压皱吧)

莫忘端着空托盘站在门口，看了眼又瘫回稿纸堆里的人——刚被扶起来坐了没五分钟，这会儿又蜷成个球，呼吸己经匀匀实实的了，手里还攥着半支没盖笔帽的钢笔。

她轻轻叹了口气，指尖无意识地着托盘边缘。这叹气里没什么火气，倒像是攒了千百回的习惯，轻得像窗外飘进来的风。

“你说先生这懒劲儿，怕是跟那只晒太阳的老猫学的。”她对着空气小声嘀咕，弯腰把散落在他手边的钢笔拾起来盖好，又抽了张薄毯，踮着脚盖在他露在外面的脚踝上。

毛毯边角刚碰到他，那人就砸吧砸吧嘴往暖和处缩了缩。莫忘摇摇头，转身时特意把窗帘拉得再开些，让阳光正好落在他脚边——总不能真让他在这儿睡到日头西斜。

她熟练的拨打给杜泽警官，那个警官似乎是知道什么似的，刚接通电话就跟莫忘聊道

（你家老唐是不是又睡觉了，一天天的，都给他多少假期了，怎么总是没放够啊）

（等会儿凉了肚子，又该念叨我没叫醒他了。)

她对着紧闭的房门轻声说，语气里那点无奈，早被惯常的妥帖盖了过去。

（话说……你知道的，这次的犯人是真的狡猾……)随后，警长就把案子的详细经过再次告诉给了这个神探的妻子

一栋复古别墅的书房内，收藏家艾伦被发现死于书桌前，胸口插着一把古董拆信刀。书房门从内部反锁，窗户是老式插销结构，同样从内部锁死，通风口被细密的铁网封死，无破坏痕迹。现场除了死者和散落的古籍，没有搏斗痕迹，唯一的异常是书桌一角的蜡烛倒在墨水瓶旁，瓶内墨水溅出，在桌布上晕开深色痕迹，而房间总开关跳闸，导致监控失效。

（嘿，你知道吗，我们警方己经认定这场案件是自杀了，我总觉得有些疑点，才在昨天问了唐总……你说这……）

莫忘也知道警官在担心什么，

门窗从内部锁死，无外部强制进入的痕迹，随便拿出来一个正常人，都不会知道凶手该怎么离开……

还有跳闸时间与死亡时间高度吻合（法医鉴定死亡时间在跳闸后10分钟内）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巧合的事情

拆信刀是死者的私人物品，按照自杀来说，也说得过去，常年放在书桌上，想自杀，顺手就能拿到。

但是……警方在门闩内侧发现一根细鱼线，末端沾有微量蜡油。

这种蜡油艾伦是不会买的，更别提将它涂抹在他最爱的鱼线上了

（结合倒落的蜡烛和跳闸情况，我推测凶手作案后，用鱼线一端系在门闩上，另一端穿过门缝连接到蜡烛底部。蜡烛燃烧到特定长度时，重量牵引鱼线拉动门闩，完成“反锁”；同时，蜡烛倾倒引燃桌布一角（被墨水浸湿的布料未完全燃烧），高温触发房间内的温度感应跳闸装置，切断电源的同时烧毁鱼线，消除痕迹。窗户插销上有细微划痕，检测到死者指纹——实际是凶手趁死者不备（如被药物迷晕），先从内部锁好窗户，再通过上述机关锁门离开，利用书房外走廊的监控死角脱身。)

莫忘说到，其实她也不敢确定对还是不对，她一首待在唐寒蓝身边，耳濡目染之下，她也是有一些判案功底的，虽然很低，但是现在这个场面，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现在有没有嫌疑人）

（有……有的)

那边的警长过了好久才发出声音，很显然，他被莫忘突如其来的气场震慑的不轻

（死者近期在整理家族遗嘱，拟将大部分藏品捐赠，引起亲属不满。重点嫌疑人锁定为其侄子马克（唯一继承人）和管家彼得（负责书房日常整理，熟悉房间结构）。马克有不在场证明（跳闸时在客厅与人通话），但通话记录显示前5分钟信号异常（可能使用了信号屏蔽器）；彼得承认知道温度感应开关的位置，但声称“跳闸是意外”。)

（额……)

莫忘一时之间也拿不定主意，脚在原地碾着地板，另一只手无意识地扒拉着头发，把本就乱的发型揉得更糟。

（哎呀大小姐，到底谁是凶手啊……你看，省级领导那边又开始催了……)语速快得像倒豆子，每句话都带着火急火燎的尾音，中间还夹杂着几声急促的呼吸，显然是急得没辙了，

（正好，我在墨水成分检测出微量安眠药，)

正说话间，一个慵懒的声音从门后传来（说明死者死前被下药，失去反抗能力。管家彼得袖口沾有与蜡烛相同成分的蜡油，且其工具箱中缺少一根细鱼线不觉得很奇怪吗?而且他负责别墅电路维护，近期以“检修”为由，多次调整监控角度，使书房门口成为盲区。其实……有没有一种可能……他利用对书房结构和电路的熟悉，先下药迷晕死者，用其私藏拆信刀伪造“自杀或意外”，再通过蜡烛+鱼线的延时机关制造密室，最后借跳闸销毁痕迹。动机嘛……还记得死者捐赠藏品吗……你们查查死者的总资产和捐赠资产，就应该能知道彼得暗中倒卖死者藏品了……)

瞬间，别墅犹如死一般的寂静

（还愣着干嘛，抓人啊）

唐寒蓝无奈的摆了摆手，无力的说到

（我再睡会儿）

（诶诶诶，好嘞，就不打扰您嘞)

电话那边，警长谄媚的笑到

（如果没什么事……小的我就挂了）

（怎么，还要我留你过来吃饭?)

唐寒蓝躺在沙发上，笑着说到

（不用不用，那……您早点休息）

首到嘟嘟嘟声音传来，莫忘才将电话放下

（这次推理的不错）

唐寒蓝笑着说到

（可是还是比不过您那)

莫忘笑道……这种笑，有一点欣慰

更多的……却是自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