荧光笔划过的黄昏

周五下午第三节课，李君簌盯着黑板上的立体几何辅助线发怔。粉笔灰在阳光里浮沉，他忽然听见课桌抽屉里传来纸张窸窣声，是之前苏黎杭弯腰塞进来的笔记本被风吹动，封面贴着上周月考的错题标签。

晚自习的办公室总是亮着。

"看你上次平衡常数那题......"苏黎杭说话时不敢抬头，手指无意识着课表边缘，"其实步骤没错，就是没注意浓度单位的换算。"笔记本摊开在他惯用的左手边，工整的笔记间穿插着用荧光笔标出的易错点，连配平符号旁都画着小小的箭头提醒。

李君簌指尖划过"注意勒夏特列原理适用条件"那行字，墨迹还没干透。他听见自己咚咚的心跳声盖过了走廊外的蝉鸣，突然想起三天前在食堂，苏黎杭也是这样把温热的豆浆推到他面前，说"趁热喝"时耳尖发红的样子。

"谢......"他张了张嘴，声音却被放学铃声绞碎。苏黎杭抓起书包逃也似的转身，校服衣角扫过他的椅背："那个......我先去车棚！"

晚风掀起窗帘的瞬间，李君簌终于翻开笔记本。泛黄的纸页间夹着片银杏叶标本，是他们在操场捡的。背面用极小的字写着："其实你算错的那步，和我第一次学的时候一模一样。"荧光笔在"一模一样"西个字上洇开浅黄的光斑，像落在心尖上的月光。

回家的车摇晃了好久，他盯着手机屏幕上闪烁的对话框。苏黎杭的头像一首在置顶，最新的消息停在半小时前："笔记里的例题，明天早读前我带你过一遍？"他盯着输入框里的"好"字，指尖悬停三分钟，最后只按了删除。

早读铃响时，李君簌的课桌上准时出现保温杯。枸杞红枣茶的热气漫过摊开的笔记本，苏黎杭正假装专注地盯着黑板，余光却时不时扫向他翻动书页的手指。"这里的焓变计算......"他忽然凑近，带着晨跑后的薄荷味气息，"其实你可以用拆分法。"

李君簌感觉耳尖发烫，慌忙往后仰，后脑勺却撞上了储物柜。苏黎杭慌忙后退半步，手里还攥着写满公式的草稿纸："那个......我、我就是随便说说！"阳光从窗棂斜切进来，在他发梢镀上金边，他心里藏着聊天记录里那句没敢说出口的"其实我挺开心的"。

午休时李君簌躲在图书馆角落刷题，忽然听见木质地板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苏黎杭抱着羽毛球站在书架后，额角的汗珠顺着下巴滴落："那个......我下午有比赛，能不能帮你占个看台座位？"他说话时不敢首视对方眼睛。

李君簌接过印着"高三（9）班加油"的应援手幅，指尖触到对方掌心的薄茧。远处传来羽毛球杀球撞击地面的声响，他忽然想起上周在实验室，苏黎杭帮他调整分液漏斗时，手腕上被酒精灼红的痕迹。藏在细节里的温柔，像此刻透过百叶窗的光斑，明明灭灭地落在心头。

晚自习前的走廊飘着桂花香气，李君簌盯着苏黎杭塞给他的便利贴出神。歪歪扭扭的字迹写着："今天帮你改错题时，发现某人连草稿纸都折得整整齐齐。"他摸着纸角被反复的褶皱，突然听见头顶传来闷闷的声音："其实......你不用刻意躲着我。"

心跳声在耳道里轰鸣，李君簌抬头看见苏黎杭垂在身侧的指尖微微发颤。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重叠的部分在瓷砖上投下模糊的光晕。他听见自己说："我知道。"声音轻得像落在笔记本上的银杏叶，却让苏黎杭的眼睛亮了亮。

储物柜"咔嗒"打开的瞬间，李君簌把叠好的便利贴塞了回去。苏黎杭伸手想拦，却只触到他指尖的温度。晚风裹着桂花香掠过走廊，将少年们没说出口的话，都揉进了渐浓的暮色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