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见深倏地沉默下来。
良久,也没有回答谢杳年的话。
他还在研究所的隔离室里,耳边不断响起各种仪器监测身体数据的“滴滴”声。
这种机械性的声音让他恍惚。
上辈子,他经常听到这样的声音。
飞梭爆炸的那一刹那,青年被巨大的火焰吞噬,哪怕他拼尽全力,也只来得及接住青年下坠的身体。
那么轻飘飘的一个。
闭着眼,了无生气。
如同断了线的风筝。
每每午夜梦回,他总是会梦到那一天。
他打不通谢杳年的电话。
一辈子也没再打通过。
知道些什么呢?
陈见深忽然发现,自己没办法回答谢杳年的问题。
他没办法说起重生的事,更没办法说起这背后的原因。
喜欢这两个字太过沉重。
他知道他不配。
他只想尽他所能,保护好少年。
回到电话上,陈见深开口:“……知道你分化了。”
谢杳年蹙眉:“就这?”
陈见深:“还知道你的分化等级。”
谢杳年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冷哼一声:“怎么?这就看不起了?”
语气夹枪带棒。
陈见深握着手机的手紧了紧。
“没有。”
他只是看不起自己。
理智全失的时候,像个疯子。
谢杳年不置可否,冷哼一声,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两人也没别的话说,谢杳年索性挂了电话。
陈见深看着研究所亮如白昼的灯,轻轻阖了阖眼。
没一会儿,杳时又过来了。
“用过一般抑制剂了?感觉怎么样?”杳时问。
陈见深刚分化不久,就主动申请参加了抑制剂的实验。
现今市面上能买到的抑制剂,基本没有适用于高等级alpha的。
陈见深如实道:“腺体略有胀痛,但大部分信息素能够得到控制。”
杳时点头:“跟我预料的一样,你才刚分化,腺体没有对抑制剂产生抗药性。”
但这样的情况维持不了多久,高等级alpha的腺体能量消耗更大,信息素往往狂暴,一般的抑制剂,在使用1-2年后,就会逐渐失效。
抑制剂不起作用后,就只能硬扛。
联盟中,SS等级及以上的alpha中,信息素紊乱导致的死亡率高达75.37%。
“两天后还要来提取信息素。”杳时叮嘱。
陈见深点头记下,又问:“杳叔叔,联盟以前有高等级alpha的抑制剂研发项目吗?”
“嗯?”
“有,”杳时回答,表情却有些严肃,“我的老师,就是研究这方面的。”
“您的老师?”
“嗯,”杳时点头,“他死在虫族的绑架里。”
陈见深瞳孔骤缩。
是了,高等级alpha一首是联盟的顶尖战力,信息素混乱还好,一旦信息素稳定,将来的实力必定不容小觑。
上辈子迟迟没有高等级alpha抑制剂的消息,联系杳叔叔上辈子遭遇的“意外”……
这之间的联系,不言而喻。
“您——”陈见深艰难开口。
杳时倒是轻轻笑了笑。
以为陈见深是担心抑制剂,杳时继续说:“哪怕前进得再艰难,我们也己经走了一段路。”
“倒是你,”杳时还记得陈见深分化时迷迷糊糊说的那些话,“小小年纪,怎么就那么悲观呢?”
“真正喜欢你的人,不会是因为信息素才喜欢的你,更不可能因为信息素,就害怕你、讨厌你。”
“真正喜欢你的人,只会觉得心疼。”
“与其自己胡思乱想,不如好好跟对方聊聊。”
陈见深一怔。
若有所思。
…………
傍晚。
林桦在社交软件中开始骚扰谢杳年。
林桦:【谢哥,谢哥,谢哥,谢哥……】
接着又是一通视频电话。
谢杳年正在打游戏,一款刚出的全息模拟游戏。
少年的白发被感应头盔压下一截,因精神力高度集中而两颊带了点红,更显得唇红齿白,像个精雕玉琢的白瓷娃娃。
谢杳年没摘头盔,暂停下游戏,接起电话时,语气有点不耐烦:“你最好是有事。”
林桦从跟周望分手后,就开始了形象大转变,据说还开始去健身馆了。
一段时间下来,还真能明显看出瘦了些。
林桦的五官是属于很清秀的那种,没什么攻击性,黑发柔软,一看就很乖巧。
“那什么……”林桦明显有些支支吾吾。
谢杳年有种不太妙的预感。
果听下一秒,林桦就丢了个炸弹:“谢哥,你说……如果我现在订婚的话,我爸妈,还有我大哥……会不会打断我的腿啊?”
谢杳年:!!!!
哈?
谢杳年连游戏手柄都放下了:“你再说一遍。”
林桦又很认真且很磕磕绊绊地重复了一遍。
谢杳年:“……你现在在哪?”
林桦说出了一个地址。
“等着。”谢杳年说。
林桦:“啊?”
谢杳年:“我先过来打断你的腿。”
林桦顿时委屈,眼睛眨了眨,明显是六神无主。
谢杳年深吸口气:“到底怎么回事?”
林桦这才慢吞吞说了。
他昨晚路过酒吧。
本来没想喝的,但正好碰到了白晟。
最近周望还来堵过他几次,都是白晟帮的忙。
林桦就很豪气地决定请对方喝酒。
白晟答应得干脆。
见到白晟喝了,他自己不喝也说不通,就也给自己点了杯。
本来点的度数不高,谁知拿错了,拿到了白晟点的。
他就喝醉了。
等他再次醒来时,己经跟白晟躺在了一张床上。
跟周望谈恋爱那会儿,周望大概是嫌弃他是个beta,平时连手都很少牵,更别提其他亲密接触了,所以林桦大早上起来,是真的懵。
更别提白晟身上还有痕迹。
走路还一瘸一拐的。
谢杳年听得太阳穴突突:“你的意思是,你把晟哥睡了?”
林桦犹豫:“应,应该是吧。”
虽然他是beta,但也不是没有beta攻下alpha的先例。
反正都是男的,又不是没有那个工具。
虽然白大哥185,他才刚175,但……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林桦深吸口气,“过程就是这样。”
谢杳年问:“白晟呢?”
林桦:“他回家洗澡了。”
“听他说他还有点发烧,刚还问我,可不可以给他送个粥,他家里现在没人。”
林桦说完又嘀咕:“谢哥,你说我到底是去,还是不去啊?”
问题是抛出来了,但他完全没给谢杳年回答的机会,自言自语就接上了。
“算了,还是去吧,听说那什么之后都会很不舒服,万一白大哥有个什么事……”
“谢哥,那我先过去一趟,等会儿再说。”
林桦说完就挂了电话。
听着忙音的谢杳年:…………
看了眼窗外渐渐西沉的夕阳。
都这时候,小木头把自己送上门去,还能回来吗?
不会到时候又出点意外,比如次卧床塌了之类的,只能一起住吧?
虽然对白家有点了解,但谢杳年依旧不太放心。
白家就在谢家隔壁。
想了想,谢杳年准备回去一趟。
时间还早,谢杳年打算自己开车。
他换了件白色T恤,下身也是同色系运动裤,白色短发没有打理,随便带了个棒球帽。
到底才分化没多久,身体不是很舒服。
谢杳年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朝院子走去。
天色渐渐暗下,路灯一盏接一盏被点亮,少年的身影被夕阳拉得很长,高高瘦瘦,潇洒恣意。
“年年。”
熟悉的声音响起,谢杳年脚步一滞,身侧就多了道身影。
陈见深的分化大概也结束了,离开研究院后,换了身衣服。
黑色T恤,以及黑色的运动裤,手臂上还搭着一件条纹外套。
谢杳年只扫了一眼就迅速收回视线:“有事?”
“你……有时间吗?”
谢杳年不说话。
陈见深说:“我们聊聊?”
谢杳年:“我跟你没什么好聊的。”
陈见深眸色黯淡了一瞬,垂眸调整情绪后,才拿出一盒抑制剂。
“好,那就不聊。”
他把抑制剂递到谢杳年掌心。
“分化才结束,容易不稳定,抑制剂得随身带着。”
他选的是上辈子谢杳年用得最习惯、副作用最小的一款。
谢杳年却突然被气笑了。
这人还真是……就这么喜欢给人送抑制剂吗?
上辈子送,这辈子还是送。
除了抑制剂,就没有点别的了吧?
谢杳年只觉心里闷得慌。
“我分化稳不稳定,跟你关系大吗?”
少年眼尾还留着一点残红,也不知道是分化才结束的原因,还是情绪起伏的原因。
“你走吧,以后也别来了。”
两人说话时隔着一米的距离,并不算近。
有人从两人身边经过,谢杳年原本站在路中间,下意识朝旁边侧了一下。
然而下一秒,眼前寒光一闪。
“谢杳年,你特么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