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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将它小心地叠放在唯一一块还算干燥的角落。
接着是内衬衣物。
当季默然所谓的“温着”的水只够兑一点点混合着净化剂的涩味冲刷到皮肤上时，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她拿起那块劣质肥皂，有些刺鼻的气味让她眉头紧锁。
她几乎是屏住呼吸，极其不情愿地、动作生疏地往身上涂抹。
泡沫滑过肌肤，带走污垢，留下带着肥皂淡淡的清香，还有一些奇怪的气味。
水流不大，她必须非常节省。
每一次触碰那条还残留着另一个人气息和水汽的破毛巾，都让她指尖发麻，心里一阵膈应。
洗头更是艰难，水流细弱，泡沫很难冲净。
整个过程充满了笨拙、不适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屈辱感。
她从未想过，一次简单的清洁会如此煎熬。
脑子里不受控制地浮现出季默然那张带着恶劣笑意的脸，以及那句“双倍赔偿”……这混蛋！
她草草冲洗完毕，拿起毛巾时，犹豫再三。
最终只敢用它极其迅速地、小心翼翼地擦拭了头发和身体上水珠最多的地方。
尽量避免大面积接触皮肤。
换上那套季默然不知从哪里翻出来的、明显是男性的、宽大且的衣服时。
慕雪璃看着镜子——如果那破水渍算镜子的话。
那个穿着不合身衣服、头发湿漉漉贴在脸侧、浑身散发着廉价肥皂味的自己，冰蓝色的眸子里只剩下麻木的绝望。
这……就是她现在？
一个需要靠废土拾荒者收留、穿着他给衣服的……落难者？
……
帘子被拉开。
慕雪璃顶着一头湿漉漉的银发贴在颈侧，，穿着那身极其不合体、像套了个麻袋的旧衣服走出来。
脸色比进去时更冷，眼神也更锐利，仿佛刚经历的不是洗澡，而是一场酷刑。
季默然抬眼一看，差点没憋住笑。
那衣服穿在她身上，袖子长得盖住了半只手，裤脚拖在地上，领口松松垮垮，露出一截纤细的锁骨。
配上她那张冰雕雪琢却写满“生无可恋”的脸，反差强烈得极具喜剧效果。
他强行压下嘴角的抽搐，一本正经地评价道：“嗯，不错，挺合身。
洗涤费、毛巾费、热水费、肥皂消耗费……一起记你账上了。”
回应他的，是慕雪璃一个几乎能冻死人的眼刀，以及一声更加用力的甩帘声，虽然帘子只是布，但气势要有。
季默然看着那晃动的破帘子，终于低低地笑出声。
“你……”
慕雪璃气得胸口起伏，那身宽大的衣服也跟着晃荡，领口歪斜，露出更多纤细的锁骨。
她手忙脚乱地去拉扯领口，试图把自己裹严实，动作笨拙又带着点可怜兮兮的狼狈。
季默然看着她那副跟不合身衣服搏斗的样子。
终于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笑声在寂静的破屋里格外清晰。
慕雪璃动作一僵，拉扯领口的手停在半空，冰蓝色的眼眸里羞愤几乎要溢出来，还混杂着一丝……委屈？
为什么？
她……为什么会沦落到这种地步？！
穿着不合身的、散发着陌生气味的破衣服，像个滑稽的小丑，被这个废土上的抠门拾荒者肆意嘲笑！
她明明该在冰冷的指挥室里运筹帷幄，该让无数人敬畏俯首，而不是在这里……
一滴滚烫的液体，毫无征兆地、倔强地挣脱了眼眶的束缚，沿着她冰凉苍白的脸颊滑落。
紧接着，第二滴，第三滴……它们无声地坠落，砸在宽大粗糙的衣襟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湿痕。
她死死咬着下唇，不让自己发出一丝声音，只有纤细的肩膀无法控制地微微颤抖着。
那双总是锐利冰冷的蓝眸，此刻被水光模糊，里面盛满了茫然、无助和一种被世界抛弃般的巨大委屈。
她像一只被暴雨淋透、瑟瑟发抖却又强忍着不呜咽的幼兽，所有的骄傲和防御，在这一刻土崩瓦解。
她一首拼命的修炼，学习着各种关于战争和各种人心的知识。
在所有人的眼中，她是一个天才，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妖孽，仅凭二十多岁就己经触摸到了世界顶端的门槛。
……说到底他不过也才是一个二十几岁的少女，整天戴着一层坚强的面具伪装自己。
她习惯了掌控，习惯了冰冷，习惯了将一切脆弱碾碎在无人看见的角落。
可今天那根一首进风的弦终究是断了。
季默然脸上的笑容彻底僵住，像一张拙劣的面具裂开了缝隙。
他看到了。
那无声滑落的眼泪，砸在衣襟上的湿痕，还有那双被水光模糊、盛满了茫然无助和被世界抛弃般巨大委屈的冰蓝眸子。
这……和他预想的剧本完全不一样。
他墨黑的桃花眼里，最后一丝戏谑彻底消散，只剩下愕然和一种……极其陌生的、类似于手足无措的慌乱。
看着那个低着头、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和“我很委屈”的样子。
墨黑的桃花眼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好吧，可能只有百分之一的“良心”？剩下的百分之九十九还是觉得有趣。
他从未处理过这种情况。
安慰？他不会。道歉？更不可能——他又没做错什么！
他只是……笑了一下？好吧，可能笑得是有点大声。
但也不至于哭成这样吧？！
这大小姐的心理承受能力也太……等等，她之前受的伤？难道是伤势影响导致情绪失控？
“喂，大小姐，湿头发这么披着，是想给这破屋子加湿。
还是想把自己冻感冒，好再讹我一笔医药费？”
他只能尽量将自己的声音变得轻柔，像是安抚小宝宝一样。
慕雪璃没理他，只是更用力地低着头，仿佛要把自己埋进那宽大的衣领里。
季默然叹了口气，像是在面对一个无理取闹的小孩。
他站起身，走到那个破柜子前，在底下又是一阵掏摸终于掏出一个较为破旧的吹风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