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的口语安抚下,这位小祖宗总算是消停了一会儿。
坐在那边的椅子上。
“那、那我帮你吹吧。”
季默然声音有些僵硬,不知道为什么他变得有些不自然。
“……嗯。”
少女轻轻的应了一声,此刻刚刚破防的她心里最为脆弱的时候。
也没有反应过来才认识一天不到的人自己居然会答应对方这种请求。
毕竟帮忙吹头发,总有一些接触。
虽然不算什么,可两人终究是只认识了一天。
她情绪的崩塌并非一时冲动,而是心底堆积己久的隐忍。
那些被强咽下的委屈,那些独自消化的挫折,终会在某个不经意的时刻决堤而出。
此刻的宣泄,也只不过是提前打开了那个闸门。
季默然握紧破旧吹风机,他绕到她身后。
离得近了,那股廉价肥皂味混合着她身上独特的、仿佛冰雪消融般的冷冽气息钻入鼻腔。
还有……她湿漉漉的银发散发出的凉意和水汽。
按下开关。
“呜——嗡——!!!”
引擎般巨响炸裂!电火花“噼啪”乱溅!
慕雪璃惊颤欲逃。
“别动!”
季默然一手虚按她冰凉湿肩,一手拍打冒火花的吹风机,“老毛病!”
噪音持续,他笨拙举着“伤残老兵”,热风夹焦糊味喷涌。
动作僵硬如拆炸弹。
手指修长却笨如熊掌,热风忽烫颈,忽吹空,扯发梳头,粗鲁如解乱麻。
“嘶……”
“呃…抱歉!”
季默然有些不好意思的看着她。
他急缩手,窘迫写在墨黑桃花眼里。
慕雪璃依旧低着头,任由那巨大的噪音和时冷时热、时远时近的风在头顶肆虐。
湿发被热风烘烤着,升起缕缕白色的水汽,氤氲在她低垂的脸颊旁。
渐渐的,一种奇异的、与这破败环境格格不入的宁静感,竟在这震耳欲聋的噪音中弥漫开来。
他不再试图去“梳理”,只是笨拙地、尽量均匀地用热风烘烤着她的湿发。
噪音是背景,热风是工具。
他的视线落在眼前那片逐渐干燥、在热风中微微飘动的银丝上。
那发色纯粹得如同极地的初雪,此刻在昏黄的灯光下泛着柔和的微光,与指节分明的手指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掌下肩冰凉瘦削。
指尖偶触后颈细肤,如静电刺过。
时间流淌,慕雪璃神经在笨拙暖意中松懈。
那巨大的委屈和崩溃感,如同被这粗糙的暖风烘烤着,渐渐蒸腾、飘散。
只剩下一种深沉的疲惫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安心感?
昏昏欲睡。
轰鸣骤停,死寂。
银发蓬松微暖,发梢仍湿。
“好了。” 季默然声音己经变得微哑,收手。
慕雪璃抬头,泪痕浅淡。
冰蓝眸中茫然委屈褪去,唯余深疲与复杂情绪。
她没有看季默然,只是低低地、含糊地应了一声:“……嗯。”
季默然看她平静侧脸与干发,莫名松气。
突然之间西周安静下来,空气中弥漫着寂静的味道
“咳…”
季默然清嗓率先开口打破了沉寂,语气软。
“看在你是伤员的份上,今天床就先让给你睡,我打地铺。”
眼神飘忽。
慕雪璃未看他,膝上指尖微蜷。
宽大旧衣下,胸口无声起伏…似叹。
“……嗯。” 慕雪璃低应,声音轻得几乎消散在空气里。
季默然那句“让床”的话出口,连他自己都愣了一下,这不符合他“利益最大化”的原则,更不像他会做的事。
但看着灯光下她苍白疲惫的侧脸,还有那头被他烘得蓬松却依旧有些狼狈的银发。
那句“伤员”的借口就自然而然地溜了出来。
慕雪璃放在膝上的指尖又蜷了蜷。
她没说话,也没动,仿佛在消化他这句话。
冰蓝色的眼眸低垂,长睫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掩去了复杂的情绪。
睡那张他刚躺过的床?沾染他的气息?这想法让她本能地抗拒。
但身体的疲惫如同沉重的潮水,一波波冲击着她摇摇欲坠的意志。
骨头缝里都透着酸软,连维持坐姿都觉得费力。
那张床,再破,也代表着此刻能获得的、最珍贵的“安稳”。
季默然不再看她,转身径首走向床边,动作带着一种刻意的利落。
他一把掀开那条同样洗得发白、边缘磨损的破毯子,露出底下颜色可疑但还算平整的床单。
然后,他弯腰从床底拖出一个同样饱经风霜的、薄得可怜的旧睡袋。
他抖开睡袋,随意铺在床边冰冷坚硬的地板上,位置离床不远不近。
他拍了拍睡袋上并不存在的灰,语气带着点自嘲的调侃,“放心,离你远着呢,省得你半夜梦游给我一刀。”
慕雪璃抬起头。
冰蓝色的眸子看向那张简陋却的床,又扫过地上那个薄薄的睡袋。
最后落在季默然背对着她、正弯腰整理睡袋的背影上。
灯光勾勒着他宽阔的肩膀和窄瘦的腰线,动作间带着一种属于底层生存者的、习以为常的韧劲。
她也没说话,只是扶着椅背,极其缓慢地站起身。
宽大的旧衣随着动作晃荡,裤脚拖在地上。
她没再看季默然,一步一步,脚步有些虚浮地挪到床边。
此刻床上的床单还有被褥因为她,中午季默然其实己经被更换了,她是知道的。
不过想到这之前是一个男人睡过的地方她还是有些膈应。
只要明知道这样子太过于亲密,可脑海中却浮现出一个念头。
没事的,没事的,反正也没做什么,而且床单、被褥还是新的。
闪过一丝一次,她还是躺了上去。
头发散落在枕头上,床铺带着一丝未散尽的、属于季默然的淡淡的肥皂味,并不难闻,却让她身体微微一僵。
她迟疑了一瞬,最终还是带着一种近乎认命的疲惫。
小心翼翼地侧身躺了下去,尽量只占据床边一小块位置。
破毯子被轻轻拉高,盖住了她单薄的肩膀,只露出一小缕散在枕上的银发。
她转头看向季默然。
他正准备去关灯。
“谢谢。”
少女的声音很小,可是在这落针可闻的空间内却显得格外清晰。
季默然正准备关灯的手掌停住了,顿了顿,手上微微发力。
“啪嗒”一声关掉了屋里唯一的光源。
黑暗瞬间吞噬了一切。
只有窗外浑浊的霓虹微光,勉强勾勒出屋内家具的模糊轮廓。
季默然的嘴角微微勾起,不知道为什么他此刻的心情有些愉悦。
接着他迅速钻进冰冷睡袋,地硬寒渗。
他无声地调整了一下姿势。
听着不远处床上传来极其轻微、几乎被呼吸声掩盖的均匀呼吸声——她似乎……睡着了?
这么快的吗?看来是真的累了。
血样中他抬头望向天花裂纹。
今日走马灯:厮杀、碎碗、面具、泪、轰鸣吹风…终定格黑暗中床边蜷缩的轮廓上。
烦躁翻身,背对床,拉睡袋蒙头。
“啧,亏大了…”
睡袋下咕哝,懊恼认命,“明日…账单加倍收息。”
漆黑的房间里床上娇躯蜷影微动?或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