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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诸位都在场，皇上说的话想必都听到了。”秦公公环视大家。
见所有人都点头，他继续道：“在我看来，今日教坊所有人都没有半分错处，尤其是这次的舞，很出彩，但是，”
他语气一滞，无奈的叹了口气。
而后才道：“我等喜不喜欢无足轻重，现在是皇上觉得不喜欢，所以我等费再多力气也是无用功。”
秦公公这段话说完，一向要强的姚掌事将唇抿得紧紧的，右手紧握椅子扶手，一言不发。
姜父也愁容满面。
“回来的路上，姚掌事主动找我商议该如何应对。”
“我们二人合计了半天，总觉得那些法子都不太周全，这才连夜来了你家，想着人多，能帮忙参详参详。”感叹完后，秦公公终于道出此行的目的。
姜父深感责任重大，当即表态：“承蒙教坊使信任，姜某必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秦公公满意的点点头，然后看向姚掌事，道：“主意都是你想的，你来说吧。”
“好。”姚掌事紧握椅子扶手，娓娓道来。
“我统共想了两个法子，一个是效仿前朝，花重金从西域买来一些歌姬、舞姬...”
“万万不可！”姚掌事话还没说完，就被姜父打断了。
他神情激动，很坚决的说：“姚掌事，我知你是为了教坊好，但这法子实在是行不通。”
他一反平日懒洋洋的样子，表情异常认真：“别人或许不知内里详情，我却是一清二楚。”
“诸位都知道，前朝皇帝沉迷方士之说。为求长生，坑杀了数万名各个属相的无辜百姓还不够，竟然还意欲用上千名孩童炼丹，致使天下恐慌不己。百姓逃的逃，跑的跑，妻离子散民不聊生。诸位不知道的是，那造孽无数的方士，正是西域舞姬引来的啊。”
他双手握拳，痛心疾首的说：“我祖父是三朝元老，曾官拜二品。因为不忍看百姓受苦，不忍看前朝皇帝继续胡作非为，就联合诸位老臣，写了百人血书上奏给前朝皇帝，可毫无用处。最后无法，只得在上朝的时候一起死谏，结果上百臣子被当场诛杀！”
众人皆倒吸一口凉气。
当朝诛杀上百臣子？前朝皇帝昏聩的程度简首闻所未闻。
姜父平复了一下激动的心情，继续道：“前朝皇帝把那些臣子杀了还不够，还下令抄家，将那些臣子家中12岁以上的男丁全部杀掉，剩下的男丁和女眷或是当奴婢贱卖、或是被充为乐籍。”
“我父亲、我三个叔叔皆因此而丧命。我娘带着我姑姑和我来到了教坊，后来我娘因病去世。我姑姑因长的好，被前朝皇子硬掳走做了侍妾，最终丧命。我们家上上下下几十口人，最终只有我活了下来。而这一切，都是因为那个方士。”
这段经历太沉重了，姜父说完后，所有人都不知应该说些什么。
或许是父女连心，姜雅衿此刻只觉得一股莫大的悲伤笼罩着自己，都让她有点喘不过气来了。
她决定顺从心中的指引。
姜雅衿起身走到姜父身边，揽住他的胳膊，安慰低着头沉浸在悲痛中的姜父：“阿爹，别难过了，一切都过去了。”
姜父双眼通红的抬起头，朝女儿苦涩的笑笑。
姚掌事不知她无意中的一句话竟引起了姜父心中这段沉痛的往事。
她有些歉意的对姜父说：“对不住，但斯人己去，还请你多节哀，保重自己。”
“无妨，事情都过去了。只不过西域歌姬、舞姬确实不适合引入教坊。西域王朝近百年来都对中原虎视眈眈，前朝那位方士差一点点就成功瓦解朝廷了，只不过当今圣上实在勇猛，不过几个月时间就把前朝余孽清理的干干净净，顺利登上皇位，他们这才没得逞的。但是那名方士据说没死，我们可千万不可引狼入室啊。”
姜父苦口婆心的劝谏着众人。
“我省得，既然如此，这个法子就当我没说过。”
姚掌事很痛快的将这篇翻过去，继续刚才的话题：“我想的第二个法子其实跟第一个法子差不多，只不过是把西域歌姬舞姬换成中原歌姬舞姬。”
“虽说教坊演出以宫廷雅乐为主，要尽量端庄。可皇上总看这些，未免觉得无趣。若是我们花重金，将京中声名远扬的歌姬、舞姬都买进来，让她们表演时下最受追捧的歌舞，届时皇上一定会倍感新奇，我们的困境自可迎刃而解。”
姜雅衿眨眨眼，总觉得姚掌事这话听起来十分有道理，但是哪里又不太对的样子。
姜晏安做了她的嘴替。
他朗声道：“姚掌事这个法子是不错，但是有一点，声名远扬的歌姬和舞姬缘何要来我们教坊呢？”
“在外头或许还有脱奴籍的机会，可一旦入了教坊，便要世世代代做这歌姬舞姬，脱籍根本无望。咱们教坊为何多是罪臣后代？究其原因，不过是大家都不想做这个，只有我们没有选择，所以才做的。”
这话正好说到姜雅衿的心坎上，她猛的朝姜晏安点头，表示同意。
但姚掌事却不太能理解。
她家祖上是因为吃不起饭，主动入的乐坊。到她这儿己经数不清是第几代了。
她从小生在教坊，长在教坊。因此理所当然的认为教坊的生活是最好的，毕竟吃喝不愁，偶尔还能领赏赐。
她从没想过会有人不喜欢教坊，而是更喜欢普罗大众们耕田织布的苦日子。
她开口辩解道：“因为我们能出得起重金。做歌姬和舞姬，说白了都是为了赚钱。我相信只要我们出的起钱，就一定买得到她们。”
这话说得太天真了。
姜晏安默默在心里摇头，却还是耐心的解释着自己的看法：“首先，歌姬和舞姬都是各坊花重金从小培养的，他们花的钱，必定是要赚回本的。”
“而一个歌姬或是舞姬只能风光几年，就算她们本人愿意入教坊，在她们正风光的时候，价格必然十分离谱，我们教坊未必能买得起。等能买得起她的时候，她早就风光不再了，我们再将她买来有何用？”
“再者说，皇家每年花着大把的钱养着教坊诸人，现在竟然还要花重金从外面买人，这让皇上怎么想？不更说明教坊无能吗？”
条理清楚、言之有物。
秦公公看着这样的姜晏安，不自觉地露出了欣慰的微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