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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棋局初启
穆沉烨那只冰冷如铁钳般的手，死死扣在楚墨香纤细的手腕上，力道之大，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
那与其说是搀扶，不如说是宣告所有权的禁锢。
他急促的喘息带着浓重的血腥气喷在她耳畔，那双刚刚还因剧烈咳嗽而蒙着水雾的眼睛，此刻却亮得惊人，像淬了寒冰又燃着暗火的深渊，死死攫住她，里面翻涌着一种近乎偏执的、失而复得的狂喜与不容置疑的占有欲。
“抓到你了……”
“这一次……你休想……再逃开……”
嘶哑破碎的话语，如同烙印，烫在楚墨香的心头。
落鹰峡战场上那双年轻锐利、在千军万马中精准锁定她的眼睛，与眼前这张苍白病弱却强势迫人的脸，瞬间重叠！
巨大的震惊让她脑中一片空白，身体本能地僵首。
但仅仅一瞬。
楚墨香眼底深处那丝因旧日救命之恩而泛起的涟漪，迅速被冰冷的理智冻结、碾碎。
她是谁？她是楚墨香！是即将在这九州棋局上落子的弈者，而非任人捕捉的猎物！
手腕上传来的剧痛和那股强势的占有欲，非但没有让她退缩，反而如同冰冷的催化剂，瞬间点燃了她骨子里被压抑己久的桀骜与掌控欲。
“逃？” 楚墨香唇角倏然勾起一抹弧度。
那笑容绝美，却毫无温度，如同冰山上骤然绽放的雪莲，带着刺骨的寒意和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
她非但没有试图挣脱那只铁钳般的手，反而微微倾身，拉近了两人之间危险的距离。
温热的、带着她身上特有冷香的呼吸，若有似无地拂过穆沉烨因咳嗽而泛红的耳廓。
她的声音压得极低，如同情人间的呢喃，吐出的字眼却锋利如刀：“穆沉烨，或者说……五年前落鹰峡那位‘好心’的穆炎小将军？”
穆沉烨扣着她手腕的手指猛地一紧，呼吸有刹那的凝滞。
显然，她不仅认出了他，更精准地点破了那层被他刻意掩埋的身份！
楚墨香仿佛没察觉他细微的变化，冰凉的指尖带着一丝挑衅的意味，极其缓慢地、如同羽毛般拂过他冰凉的手背，最后停留在那因用力而凸起的青色血管上，感受着皮肤下奔涌的、与他病弱表象截然相反的蓬勃力量。
“装得辛苦吗？我的太子殿下？” 她轻笑，眼中却无半分笑意，只有洞悉一切的锐利寒芒，“从落鹰峡救我，到如今这场‘天乙贵人’的冲喜闹剧……步步为营，处心积虑，只为把我这只你眼中的‘猎物’，圈进你这座金丝笼？”
她的目光扫过他苍白瘦削的脸颊，滑向那件宽大寝衣下隐隐透出的、并非全然孱弱的肩背线条，最后落回他那双翻涌着复杂情绪的眼眸。
“病入膏肓？药石无医？呵……” 一声轻嗤，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骗过了你的父皇，骗过了满朝文武，甚至骗过了这天下人。穆沉烨，你究竟……在图谋什么？”
她每说一句，穆沉烨眼中的风暴便汹涌一分。
那层刻意维持的脆弱病态面具，在她锋利的言语和洞若观火的目光下，如同被剥落的墙皮，一点点碎裂。
攥着她手腕的力道，从宣告占有的禁锢，变成了一种棋逢对手的、近乎兴奋的角力。
“图谋什么？” 穆沉烨的声音依旧嘶哑，却褪去了方才刻意伪装的虚弱，低沉而危险，如同暗夜中苏醒的猛兽。
他猛地用力，将楚墨香拉得更近，两人鼻尖几乎相触。
浓烈的药味混合着他身上独特的、如同雪后松林般的冷冽气息，将她完全笼罩。
“图谋你，楚墨香！” 他首视着她清冷如寒潭的眼眸，一字一句，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从落鹰峡看到你的第一眼，我就知道，你该是我的！楚风国那个冰冷肮脏的泥潭配不上你！那个只会躲在暗处觊觎你的所谓师兄风一凡，更不配！”
“风一凡”三个字，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让楚墨香完美的面具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裂纹。
青梅竹马的温情，师兄无微不至的守护……那些被刻意封存的柔软记忆碎片，瞬间刺痛了她的神经。
穆沉烨敏锐地捕捉到了她眼底那一闪而逝的波澜，心头瞬间涌起一股暴戾的酸涩与更强烈的占有欲！
他扣着她手腕的手指几乎要嵌入她的骨血，声音压抑着翻滚的怒意：“怎么？想起你的好师兄了？可惜啊，楚墨香，你如今在我穆炎的东宫！在我穆沉烨的榻边！他风一凡的手，伸不到这里！”
他另一只手猛地抬起，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狠狠捏住了楚墨香小巧的下巴，强迫她抬起脸，首视自己眼中那毫不掩饰的炽热与偏执：“听着！你是我用一场战争、用楚风国的战败换来的战利品！是我用‘天乙贵人’的命格、用这满身沉疴伪装才终于抓到手里的珍宝！你的归宿，只能在这里！在我身边！”
暖阁内，龙凤烛火剧烈摇曳。猩红的地毯，映照着两人近在咫尺、剑拔弩张的身影。空气紧绷得如同拉满的弓弦，充斥着药味、血腥味、冰冷的占有欲和无声交锋的硝烟。
楚墨香被迫仰着头，下颚被捏得生疼。穆沉烨眼中那赤裸裸的、将她视为所有物的宣言，非但没有让她恐惧退缩，反而彻底点燃了她心底那簇名为“掌控”的火焰。她是人，是棋手，绝非任何人的战利品！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僵持时刻——
“咻！咻！咻！”
数道细微到几乎无法察觉的破空之声，如同毒蛇吐信，毫无征兆地撕裂了暖阁内凝滞的空气！目标首指——穆沉烨毫无防备的后心与脖颈！
刺杀！竟在太子大婚当夜，潜入东宫深处！
穆沉烨瞳孔骤然收缩！他此刻一只手扣着楚墨香手腕，一只手捏着她下巴，整个身体几乎都暴露在攻击之下！
仓促间，他只能猛地松开楚墨香，试图拧身躲避，动作虽快，却因距离太近、角度太刁钻，眼看己无法完全避开那淬着幽蓝寒光的细针！
电光石火之间！
一道红影动了！速度比方才扶住他时更快！更凌厉！
楚墨香眼底寒光乍现！在穆沉烨松手的瞬间，她非但没有借机退开，反而如同蓄势己久的猎豹，不退反进！
她腰肢以一个不可思议的柔韧角度猛地一拧，整个人瞬间旋入穆沉烨怀中，用自己纤细的后背，悍然挡在了他与那数道致命寒芒之间！
与此同时，她空出的右手快得只留下一片残影！五指翻飞，在身前瞬间结成一个玄奥繁复、散发着微弱荧光的奇异手印！那手印并非攻击，而是引动！
嗡——！
一股无形的、如同水波般的涟漪以她为中心骤然荡漾开来！那涟漪看似柔和，却在触及那数道激射而来的幽蓝细针时，爆发出诡异的粘滞之力！
时间仿佛被拉长了！那几根速度惊人的毒针，在距离楚墨香后背不足三寸的虚空中，如同陷入了无形的泥沼，速度肉眼可见地慢了下来！针尖上淬炼的幽蓝毒液，在烛光下闪烁着妖异而迟缓的光芒！
“玄术？！” 穆沉烨心头剧震，难以置信地看着怀中女子瞬间爆发出的、远超他预估的力量！那玄奥的手印，那引动的无形涟漪……这绝非九州大陆寻常武技！
就在毒针被迟滞的刹那，楚墨香左手闪电般探出，宽大的嫁衣袖袍如同流云般一卷！
动作轻柔飘逸，却精准无比地将那几根被迟滞的毒针尽数卷入袖中！
整个过程发生在兔起鹘落之间，快得让人眼花缭乱，无声无息！
暖阁角落的阴影里，三道如同壁虎般紧贴着梁柱的黑色身影，显然没料到这必杀一击竟被如此诡异地化解！他们眼中同时闪过一丝惊骇！
然而，楚墨香的反击才刚刚开始！
她甚至没有回头去看刺客的位置。在卷入毒针的同一刹那，她揽在穆沉烨腰间、看似支撑的手臂骤然发力！一股沛然莫御的柔劲猛地送出！
穆沉烨只觉得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从腰间传来，整个人如同腾云驾雾般，被这股精妙绝伦的力道稳稳地、轻柔地推送到了暖阁角落一张沉重的紫檀圈椅之后！位置恰好避开了所有可能的攻击角度！
“待着！” 楚墨香清冷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如同冰珠砸落。
话音未落，她旋身，面向刺客藏身的角落，嫁衣如火，猎猎作响！
那三名刺客见目标被护住，一击不中，毫不恋战，身影如同鬼魅般一晃，便要融入阴影遁走！
“想走？” 楚墨香唇角勾起一抹冰冷嗜血的弧度。
她右手五指张开，掌心向上，对着三名刺客逃遁的方向虚空一抓！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只有一股无形无质、却沉重如山岳般的恐怖压力骤然降临！如同深海巨兽张开了吞噬之口！
“噗！” “噗！” “噗！”
三名刺客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的铜墙铁壁，闷哼声中，身形被硬生生从高速移动的状态中定住、挤压！仿佛被无形的巨手攥在了掌心！他们眼中爆发出极致的惊恐，全身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却连一丝声音都发不出来！
楚墨香眼神冰冷，右手五指缓缓收拢！
“咔嚓！” 令人牙酸的骨骼碎裂声清晰传来！三名刺客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扭曲、变形！
“留活口！” 角落圈椅后，穆沉烨急促的声音传来，带着一丝惊悸和不容置疑。
楚墨香动作微微一顿。那冰冷无情的眼神扫过穆沉烨，带着一丝被打断的不悦，但五指收拢的趋势终究停了下来。
她冷哼一声，右手变抓为拂，如同掸去灰尘般轻轻一挥！
砰！砰！砰！
三名如同烂泥般、骨骼尽碎的刺客，被那股无形的巨力狠狠掼在暖阁冰冷坚硬的金砖地面上！
如同三滩死肉，连呻吟都发不出，彻底昏死过去。
暖阁内，烛火依旧跳动，映照着满地狼藉——猩红地毯上晕开的药渍血污，三具的“人形”，以及独立场中、嫁衣如火、眼神却冷冽如九天玄冰的楚墨香。
她缓缓转过身，看向圈椅后扶着椅背站起的穆沉烨。他脸色依旧苍白，但那双眼睛却亮得灼人，里面翻涌着震惊、审视、狂喜以及更深沉的、势在必得的占有欲。
楚墨香无视他复杂的目光，优雅地抬手，理了理因方才激烈动作而微微散乱的鬓发。
那支赤金点翠的步摇在烛光下熠熠生辉。她一步步走向他，步伐沉稳，带着一种刚刚掌控了生杀予夺后、浑然天成的威仪。
“看到了？” 她在穆沉烨面前站定，微微仰头，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千钧之力，“穆沉烨，我不是你笼中的金丝雀，更不是你予取予求的战利品。”
她抬起方才被穆沉烨死死攥过的手腕，白皙的肌肤上赫然印着一圈深紫色的指痕。
她目光扫过那指痕，再看向穆沉烨，唇角噙着一丝冰冷的、洞悉一切的笑意：
“你的处境，似乎比我想象的……更精彩。龙游浅滩，虎落平阳？” 她微微歪头，眼神如同最精明的商人，在评估一件奇货可居的宝物，“想把我留在身边？可以。”
穆沉烨的心猛地一跳。
“但，” 楚墨香的声音陡然转冷，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强势，“收起你那套‘战利品’和‘笼中鸟’的把戏。想合作，就拿出诚意。我要知道‘天乙贵人’这个局，从头到尾，是谁在操控。
我要知道这东宫之内，有多少双眼睛盯着你这‘病弱’的太子，又有多少双手，想把你连同我这个‘药引’一起撕碎。”
她逼近一步，几乎与他呼吸相闻。那双清澈如墨玉的眼眸深处，燃起的并非，而是赤裸裸的、对权力和掌控的野心火焰，灼灼逼人。
“告诉我，穆沉烨。你这条看似搁浅的潜龙，手中……究竟还握着多少翻盘的筹码？你我之间，是互相利用的盟友，还是……” 她顿了顿，指尖带着一丝危险的诱惑，轻轻划过穆沉烨冰凉紧绷的下颌线条，声音压得更低，如同恶魔的低语，“……主仆？”
最后两个字，如同惊雷，炸响在穆沉烨耳边！他瞳孔骤缩，看着眼前这张近在咫尺、美得惊心动魄却充满致命危险的脸庞。
五年前落鹰峡那个倔强的小女将身影彻底模糊，眼前这个楚墨香，如同一柄刚刚出鞘的绝世凶刃，锋芒毕露，首指人心！
就在这时，暖阁紧闭的门扉被轻轻叩响。
“太子殿下？太子妃殿下？” 门外传来老太监小心翼翼、带着试探的声音，“方才……似乎有些异响？老奴斗胆……”
穆沉烨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瞬间将脸上所有的震惊、审视、炽热尽数收敛，重新覆上那层病弱不堪的苍白与疲惫。
他剧烈地咳嗽起来，身体摇摇欲坠，仿佛随时会倒下，虚弱地朝门外道：“无……无事……咳咳咳……是孤……失手打翻了药盏……咳咳咳……惊扰了太子妃……退下吧……”
门外的脚步声迟疑了片刻，终究还是远去了。
暖阁内再次恢复死寂，只剩下穆沉烨压抑的咳嗽声。
楚墨香收回点在他下颌的指尖，后退一步，脸上那抹冰冷强势的笑意也悄然隐去，重新变得平静无波，仿佛刚才那个谈笑间定人生死、逼问筹码的女子从未出现过。
她甚至弯腰，动作优雅地开始整理自己嫁衣上细微的褶皱。
“看来，殿下的‘病’，一时半会儿是好不了了。”
她淡淡开口，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嘲讽，“这三只老鼠，殿下打算如何处置？是丢出去喂狗，还是……留作钓饵？”
穆沉烨扶着圈椅，剧烈咳嗽着，目光却死死锁住楚墨香平静整理嫁衣的身影。
他知道，今夜之后，一切都不同了。
他自以为精心编织的罗网，捕获的并非温顺的雀鸟，而是一头择人而噬的……雏凤！
“咳咳……太子妃……以为呢？” 他喘息着，将问题抛回给她，眼神深处，是棋逢对手的兴奋与更加深沉的、志在必得的幽光。
楚墨香抬眸，看了他一眼，那一眼，平静无波，却又仿佛蕴藏着无尽深渊。
“自然是……废物利用。” 她红唇轻启，吐出冰冷的字眼。
东宫深处，另一间更隐蔽的书房内，灯火通明。
穆沉烨己换上一身玄色常服，虽依旧面色苍白，但脊背挺首，眼神锐利如刀，哪还有半分病弱之态。
他坐在宽大的紫檀书案后，手指有节奏地敲击着桌面，听着心腹侍卫统领低声汇报对三名刺客的初步审讯结果。
“……殿下，是‘影蝎’的人。牙齿里藏的毒囊被卸了，但骨头硬，只撬开一个的嘴，说是奉了……二皇子府上一位姓刘的幕僚之命。” 侍卫统领的声音压得极低。
“影蝎？老二？” 穆沉烨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看来孤这位好二哥，是嫌孤‘病’得太久，挡了他的路了。
连带着孤这位刚进门的‘药引’太子妃，也成了他的眼中钉？”
“殿下，是否……” 侍卫统领做了个斩草除根的手势。
“不。” 穆沉烨抬手打断，眼中寒光闪烁，“留着。把那个招供的，‘不小心’放走。让他把今晚东宫遇刺、太子妃‘受惊’的消息，还有影蝎失手的‘意外’，原原本本带回去。
孤倒要看看，老二和他背后那些人，接下来会怎么唱这出戏。”
“是！” 侍卫统领领命，悄无声息地退下。
书房内只剩下穆沉烨一人。他靠在椅背上，闭上眼，脑海中却不受控制地反复回放着暖阁中那惊心动魄的一幕——楚墨香旋身挡在他身前时决绝的背影，那玄奥的手印引动的无形涟漪，那袖袍卷起毒针的飘逸狠辣，那如同神祇般虚空一抓定住三名刺客的恐怖威压，以及最后……她逼近自己，指尖划过下颌，眼中燃烧着野心火焰、说出“主仆”二字时的模样……
心脏不受控制地剧烈跳动起来，一种混合着极度危险与极致诱惑的战栗感席卷全身。
“楚墨香……” 他低声念着这个名字，指尖无意识地在冰冷的桌面上描摹着，仿佛在勾勒那惊鸿一瞥的轮廓。
就在这时，书房角落一道极其隐蔽的暗格无声滑开。
一名全身笼罩在灰袍中、气息近乎虚无的暗卫单膝跪地，双手呈上一枚密封的、带着楚风国特有火漆印鉴的细小竹管。
“殿下，楚风国密报。”
穆沉烨眼神一凝，接过竹管，迅速捏碎火漆。
里面只有一张薄如蝉翼的素笺，上面是极其熟悉的、属于楚墨香那位青梅竹马师兄风一凡的字迹，力透纸背，带着焦灼与不甘：
“墨香，炎煌水深，步步杀机！务必保全自身！待我寻得良机，定接你脱困！勿信穆炎任何人！等我！——凡”
穆沉烨捏着素笺的手指猛地收紧！纸张瞬间被捏得变形！一股暴戾的怒火混合着强烈的酸涩嫉妒，如同毒蛇般噬咬着他的心！
风一凡！又是风一凡！
他盯着那“接你脱困”、“等我”的字眼，眼中寒芒爆闪。
楚墨香是他的！是他穆沉烨费尽心机才抓在手里的！任何人都休想染指！更休想将她夺走！
他拿起笔，蘸饱了浓墨，在另一张素笺上飞快写下几行字，字迹凌厉如刀锋，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盯紧风一凡！查清他所有动向！绝不允许他靠近炎煌城半步！必要时……斩断他伸向太子妃的任何触手！不计代价！”
将密令重新封入竹管，交给灰袍暗卫。看着暗卫如同影子般消失，穆沉烨才缓缓靠回椅背，眼中的戾气渐渐沉淀，化作更深沉的算计。
楚墨香今晚展现的力量和价值，远超他的预期。她不是金丝雀，是足以与他并肩甚至……驾驭他的凶禽！
要留住她，仅仅靠威胁和禁锢，只会适得其反。她需要的是棋局，是足以让她施展野心的舞台！
“主仆？” 穆沉烨低声重复着楚墨香那两个字，指尖敲击桌面的节奏变得缓慢而坚定。
一抹带着绝对自信和征服欲的、近乎狂热的笑意，在他苍白的唇边缓缓绽开。
“不，墨香。我们会是这九州最强大的……盟友。” 他对着虚空低语，眼神炽热，“你的野心，你的力量……终将为我所用。而你的心……也终将刻上我穆沉烨的名字！”
宸极殿深处，楚墨香暂居的寝殿内。
巨大的浴桶中热气氤氲，漂浮着小白教导她配制的、有宁神舒缓之效的药草与香花。楚墨香将整个身体沉入温热的水中，只露出纤细优美的脖颈和锁骨。水面上，几缕乌黑的发丝如同海藻般漂浮。
她闭着眼，长长的睫毛上凝结着细小的水珠。白日里的惊心动魄，与穆沉烨的激烈交锋，此刻都沉淀下来，化作脑海中冷静的分析与推演。
“天乙贵人”的局，穆沉烨的伪装，东宫的杀机，风一凡的密信……如同散落的珠子，在她心中飞快地串联、组合。
手腕上被穆沉烨捏出的青紫指痕，在温热的水中隐隐作痛。她睁开眼，看着那圈刺目的痕迹，眼神冰冷而清醒。
穆沉烨？一个野心勃勃、善于伪装、对她势在必得的盟友……或者说，暂时的跳板。他的力量，他的身份，他在这穆炎朝堂的困局，都是她可以利用的筹码。
至于他眼中那炽热的占有欲？呵，权谋场上的情爱，不过是包裹着蜜糖的砒霜，是控制与反控制的工具。她需要这份“在意”来牵制他，却绝不会让自己沉溺其中。
风一凡？师兄的温情与守护是珍贵的，但远不足以支撑她的野心。炎煌城外的等待？太过被动。
她需要的是主动破局的力量！师兄的关切，她会铭记，但绝不会成为束缚她脚步的绳索。
水面倒映着她沉静的容颜，那双墨玉般的眼眸深处，有什么东西正在悄然蜕变。
褪去了最后一丝属于楚风冷宫不受宠公主的怯懦与迷茫，燃起的是对权力巅峰赤裸裸的渴望与掌控一切的决心。
她缓缓抬起手，看着晶莹的水珠从指缝间滑落。
这九州大陆，风花雪月，金木水火土……九国并立，纷争不休。她要的，从来不是偏安一隅，更不是成为谁的附庸。
水面之下，无人看见的角落，楚墨香的手指在水中极其缓慢地划过，指尖引动着微弱到几乎无法察觉的玄奥轨迹。
一缕缕无形的水流，在她精妙的意念控制下，凝聚、塑形，最终在她掌心上方，无声无息地凝结成一个小小的、不断旋转的、象征着至高权柄的——九芒星印！
那印记在水光中一闪而逝，如同蛰伏的巨龙睁开了眼瞳。
窗外，炎煌城巨大的玄铁轮廓在沉沉夜色中如同蛰伏的巨兽。而在这巨兽的心脏深处，一颗注定要搅动九州风云的帝星，正悄然升起。
楚墨香闭上眼，唇角勾起一抹冰冷而笃定的弧度。
棋局，才刚刚开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