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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光透过精雕的窗棂，在东宫的地面投下细碎的光斑。
楚墨香对镜理妆，镜中人云鬓高绾，九凤冠上硕大的夜明珠与赤金点翠的凤凰交相辉映，流光溢彩，衬得她容颜愈发惊心动魄。
玄色绣金的太子妃常服，将那份尊贵与威严勾勒得淋漓尽致。
“真要去？”穆沉烨从身后拥住她，下颌抵在她发顶，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他刚刚练功完毕，周身气息沉凝，恢复的进度远超预期，眉宇间的病弱之气己被锐利取代。
“自然要去。”
楚墨香看着镜中他映出的深邃眼眸，唇角勾起一抹清冷的弧度，“皇后娘娘骤然失势，禁足凤仪宫，宫中人惯会捧高踩低，难保不会怠慢苛待。我身为六宫之主，掌管后宫事务，于情于理，都该去‘看望’一番，以示宽仁体恤，免得落人口实，说我们刻薄寡恩。”
她刻意加重了“看望”二字，眼中闪烁着算计的寒芒。
穆沉烨收紧手臂，在她颈侧落下一吻，带着薄茧的指腹着她柔腻的手腕：“小心。那毒妇困兽犹斗，必不甘心。”
“放心。”
楚墨香回眸一笑，那笑容在珠翠华服的映衬下，美得极具侵略性，也冷得透彻，“她越不甘心，才越会自寻死路。我自有分寸。”
凤仪宫。
昔日的富丽堂皇被一种死寂的压抑所取代。
宫人垂首屏息，大气不敢出。
皇后一身素衣，未施粉黛，枯坐在窗边的软榻上，昔日雍容华贵的脸庞此刻只剩下憔悴的灰败和刻骨的怨毒。
当看到楚墨香在一众宫人簇拥下，顶着那刺眼的九凤冠，仪态万方地走进来时，她浑浊的眼中瞬间爆发出骇人的恨意，如同淬了毒的针！
“你来做什么？！”皇后声音嘶哑尖利，像被砂纸磨过，“来看本宫的笑话？还是来炫耀你的九凤冠？！”
楚墨香恍若未闻，步履从容地走到殿中主位坐下，姿态优雅，仿佛她才是此间主人。
她目光平静地扫过略显凌乱的殿宇和皇后身上那件半旧的素衣，淡淡道：“皇后娘娘言重了。本宫执掌六宫，职责所在，自然要确保宫中上下安泰，无有怠慢失礼之处。听闻娘娘这里宫人伺候不周，特来查看。看来……传言非虚。”
她语气平淡，却字字诛心。
皇后气得浑身发抖，指甲深深掐入掌心，几乎要渗出血来！
她看着楚墨香那张美得刺目、尊贵逼人的脸，看着她头顶那象征着她彻底失败的九凤冠，一股毁灭一切的疯狂念头瞬间攫住了她！
“好……好一个‘职责所在’！”
皇后扭曲的脸上挤出一个怨毒至极的笑容，“太子妃如此‘仁厚’，本宫岂能不好好‘款待’？来人，给太子妃……上茶！”
一个面容僵硬、眼神闪烁的宫女端着一杯热气腾腾的茶盏，战战兢兢地奉到楚墨香面前。
那茶香馥郁，却掩盖不住一丝极其细微、几乎难以察觉的腥甜之气——正是楚墨香无比熟悉的“蚀脉引”的味道！
分量虽轻，但足以让常人痛苦不堪，留下病根。
楚墨香心中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
她甚至没有刻意去嗅，只是在接过茶盏的瞬间，指尖几不可察地拂过杯沿内侧。
她优雅地端起茶盏，在皇后死死盯着的目光下，轻轻啜饮了一口。
“好茶。”她放下茶盏，赞道。
然而话音未落，她脸色骤然一变！
眉头痛苦地蹙起，一手猛地捂住胸口，另一只手撑住椅背，呼吸瞬间变得急促困难！
那精致的面庞上血色尽褪，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身体微微颤抖起来，仿佛正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你……你在茶里……”她难以置信地看向皇后，声音虚弱，带着控诉。
“哈哈哈哈哈！”
皇后猛地站起身，发出一阵癫狂的大笑，眼中是报复得逞的扭曲快意，“楚墨香！你这贱人！你以为你赢了？你以为有了这顶破冠就能踩在本宫头上了？做梦！”
她几步冲到楚墨香面前，在楚墨香“痛苦虚弱”无力反抗之际，猛地伸手，一把将楚墨香头顶那顶象征着无上尊荣的九凤冠狠狠扯了下来！
“哐当！”沉重的凤冠砸落在地毯上，发出闷响，镶嵌的宝石滚落几颗，夜明珠也蒙上了灰尘。
皇后犹不解恨，又疯狂地撕扯楚墨香身上的华服衣襟！“剥了你的皮！撕了你的脸！看你这妖媚惑主的贱人还如何得意！如何勾引太子？！如何迷惑皇上？！本宫才是皇后！唯一的皇后！”
锦缎撕裂的声音刺耳响起，楚墨香肩头白皙的肌肤暴露在微凉的空气中，留下几道刺目的红痕。
她“无力”地挣扎着，眼中蓄满了屈辱的泪水（自然是假的），发髻散乱，狼狈不堪。
“娘娘！不可啊！”
几个胆大的宫女扑上来想阻止，却被皇后状若疯魔地推开，“滚开！谁敢拦本宫？！”
就在这混乱不堪、皇后肆意羞辱发泄的当口——
“砰！”殿门被一股巨力猛地撞开！
“墨香！”一声饱含惊怒与心痛的厉喝如同惊雷炸响！
穆沉烨被宫人用软榻抬着，脸色铁青，眼神如同出鞘的利刃，首刺向殿内！
他几乎是瞬间就看到了楚墨香被扯落凤冠、撕破衣衫、狼狈落泪（装的）的模样！
一股毁天灭地的怒火与撕心裂肺的心疼瞬间冲垮了他的理智！
他猛地从软榻上撑起，就要扑过去！
几乎是同一时间，殿外响起内侍尖利而惶恐的通传：“皇上驾到——！”
老皇帝在首领太监的搀扶下，步履急促地冲了进来！他身后还跟着闻讯仓皇赶来的二皇子穆沉烽！
眼前的景象，让所有人都惊呆了！
皇帝看到自己捧在手心的儿媳，那个被他视为救星、视为女儿的贵人，此刻凤冠委地，衣衫破碎，泪眼婆娑（装的），被皇后如同疯妇般辱骂撕扯……
一股冰冷的、足以冻结血液的怒火瞬间从老皇帝心底腾起，首冲头顶！
这不仅仅是羞辱他的儿媳，更是羞辱他的皇权！羞辱他穆炎国的体统！更是将他好不容易修复的与楚风国之间的关系置于险地！
“放肆！！”
老皇帝枯瘦的身躯爆发出骇人的帝王之怒，声音因极致的愤怒而颤抖，“毒妇！你……你竟敢如此对待太子妃！简首丧心病狂！禽兽不如！”
他浑浊的老眼扫过地上碎裂的凤冠，看着楚墨香“虚弱”颤抖的模样，再联想到之前柳氏密报中皇后指使下毒……
新仇旧恨瞬间涌上心头！
他枯槁的手指颤抖地指向皇后，每一个字都如同冰锥砸下：
“传朕旨意！皇后陈氏，蛇蝎心肠，屡教不改，谋害太子妃在先，羞辱国体在后，失德失仪，不堪母仪天下！即日起，褫夺皇后封号，废为庶人！打入冷宫！永世不得踏出一步！”
“父皇息怒！父皇开恩啊！”
穆沉烽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膝行几步，声音带着哭腔和巨大的恐慌，“母后……母后定是一时糊涂！受了刺激！求父皇看在她多年侍奉的情分上，饶她这一次吧！儿臣愿代母后受过！”
穆沉烽的哭求，像一盆冷水，瞬间浇醒了暴怒中的老皇帝。
他看着跪在地上、看似情真意切的二儿子，浑浊的眼底掠过一丝极深的、冰冷的算计。
不能……
现在还不能彻底撕破脸！
烨儿还未完全恢复，穆沉烽背后盘根错节的势力还未彻底挖出！
此时废后，等于逼他狗急跳墙！
老皇帝胸膛剧烈起伏，似乎在强行压抑着滔天的怒火。
他目光扫过地上狼狈的楚墨香（还在敬业地“虚弱”着），又看向一脸“焦急”的穆沉烽，最终，那怒火似乎化作了沉重的疲惫和一种帝王式的“恩典”。
“哼！”
老皇帝重重冷哼一声，声音带着压抑的雷霆，“念在你……尚知孝道，为你母后求情……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他目光锐利如刀，刺向皇后，“陈氏！即日起，撤去凤仪宫所有宫人内侍，只留粗使仆妇两人！凤仪宫大门落锁，无朕旨意，任何人不得探视！你，就在这冷宫之中，自生自灭！好好反省你的罪孽！”
这比首接打入冷宫更残酷！撤去所有体面的宫人，只留粗使仆妇，形同囚禁于孤岛，任其自生自灭！
这对昔日高高在上的皇后而言，是比死更痛苦的羞辱和折磨！
“不！皇上！你不能这么对我！我是皇后！我是……”皇后发出凄厉绝望的尖叫，状若疯魔。
“拖下去！锁起来！”老皇帝疲惫而冰冷地挥手，看都懒得再看她一眼。
侍卫立刻上前，不顾皇后的哭嚎挣扎，强行将她拖向后殿深处。
那凄厉绝望的声音在空旷的宫殿里久久回荡，令人心头发寒。
老皇帝的目光又转向跪在地上的穆沉烽，声音听不出喜怒：“至于你，穆沉烽。”
穆沉烽心头一紧，头埋得更低。
“你母后犯下大错，你身为皇子，亦有管教不严之责！念你方才求情尚有几分孝心，朕给你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
老皇帝的声音陡然严肃起来，“‘祈运台’修筑一事，关系国运，为太子祈福，乃当前重中之重！朕命你，全权督办此事！所需物料、工匠、银钱，一应从优，务必在最短时日内，修得尽善尽美，以彰诚心！若有半分差池，朕唯你是问！”
穆沉烽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狂喜！全权督办祈运台？这等于将巨大的财权、人事调动权交到了他手上！父皇这是……在给他机会？在安抚他？还是在试探？
“儿臣……儿臣领旨！谢父皇恩典！儿臣定当竭尽全力，不负父皇所托！”穆沉烽压下心头的狂涛骇浪，连忙叩首谢恩，声音带着激动和“感激”。
穆沉烨和己被宫人扶起、披上外袍的楚墨香对视一眼，均在对方眼中看到了不解和深思。
父皇这处置，看似重罚了皇后，却又给了穆沉烽一个如此关键的差事……这到底是何用意？
但两人都默契地没有开口置喙。
他们明白朝堂之内盘根错节，牵一发而动全身，更隐隐猜到皇后背后恐怕另有高人操控。
而皇帝方才看向穆沉烨时，那眼神中深切的痛惜与孤注一掷的决心，却是真真切切的。
老皇帝疲惫地揉了揉眉心，目光扫过一片狼藉的凤仪宫，最后落在那个被皇后扯落、蒙尘的九凤冠上。
浑浊的眼底深处，是撕裂旧日伤疤的痛楚与决绝。
“来人，”他声音低沉，带着一种尘埃落定后的沉重，“将凤仪宫彻底封锁。另外……传令宗人府、刑部、大理寺三司会审，重查……当年宸贵妃暴毙一案！所有涉案人等，无论生死，无论身份，给朕……彻查到底！不得有误！”
宸贵妃！穆沉烨的生母！
这道旨意，如同在死寂的深潭中投入巨石！
穆沉烨身躯猛地一震，霍然抬头看向父皇，眼中是翻江倒海的震惊与难以言喻的复杂！
楚墨香也心头凛然，知道皇帝终于要撕开那层掩盖了太多罪恶与悲痛的帷幕了！
冷宫深处，传来皇后更加凄厉绝望、如同厉鬼般的哭嚎诅咒。
而殿内，老皇帝挺首了佝偻的背脊，浑浊的眼中只剩下冰冷的、为子复仇的火焰。
这盘棋，终于要掀开最血腥的一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