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风崖前,林垣留下试剑之约后离去。
但真正的试剑,从他转身那一刻,便己开始。
陆长风回营当夜,魂识之海便起异变。
风饮第三魂自动觉醒,剑意倒灌,映出一面黑镜。
镜中之人,是陆长风自己。
却站在一座坟前。
坟上无碑。
他知道那是谁的。
他父亲,陆启尘,死于风饮初战。
那时,陆长风刚十五岁。
他第一剑,是为挖开父亲的尸坑。
—
第三魂的声音在他耳中炸开:
> “第一问:你为何举剑?”
黑镜中,他看见自己十五岁的脸,眼泪与泥混在一起。
剑抬不起。
也没人来帮他。
剑最终举起,是为了挖开血泥。
他答:
> “因为我不想让他埋在没人看的地方。”
> “我要让他躺在我能看到的地方。”
镜像轻轻一碎。
第二问,随之而来。
—
镜面再聚,呈现他十八岁那年。
风饮初立,寥寥三十人。
他带队劫杀魂策使,斩错一人——那人是老友方枝的哥哥。
方枝跪在雪地里问他:
> “你是不是疯了?”
> “你杀的还是人吗?”
那夜陆长风没有答。
现在他答了。
> “我不是疯了。”
> “我只是不信‘清白’能自证。”
> “我宁可错杀,也不再等一纸魂策。”
第三魂沉默。
镜中映出他十八岁的手,沾血的剑,一夜未归的眼神。
然后也碎。
—
第三问至。
镜像不再显示某一人,而是整个风饮营地。
陆听雪、慕青微、燕殊灵,聂浪、归野、石青书。
他们一个接一个死去。
陆长风独活。
镜中,陆长风站在所有人尸身之上,剑仍在手中。
镜面开口:
> “若一切代价都是他们。”
> “你还要不要继续走下去?”
他颤了。
他想说不要。
但他闭上眼。
缓缓道:
> “我不要——但我不能停。”
> “因为他们死了,我不能让他们死得白。”
第三魂终于不再问。
但它发出一声低沉如海的轻叹:
> “你果然,还没准备好。”
陆长风睁眼。
“准备好什么?”
第三魂冷冷一笑:
> “准备好斩自己。”
—
魂识海塌陷。
意识回归时,他己全身冷汗,枕畔皆湿。
那夜,他未再入眠。
他坐在风饮营外,望着晨星。
陆听雪走来,披衣坐在他旁边。
她没有问。
她只是伸手,将他握着剑的手,轻轻放下。
“你怕了吗?”
陆长风摇头。
“不是怕。”
“是知道自己什么都不是。”
“知道自己——不是神。”
陆听雪点头:
“那很好。”
“因为风饮,不是神之律。”
“是人之愿。”
他看她一眼,眼底有火光。
“你说得对。”
“那我更要走下去。”
—
翌日,营地议事堂,风饮律草案第二条出炉:
> “剑,不代天。”
三女主皆到场。
慕青微低声:
“你否定‘命’,又否定‘天’。”
“那你想让剑为谁立?”
陆长风道:
“为人。”
“为那些没有法可言,没有谁来撑腰的人。”
“我们拿起剑,是为替人间立一次规矩。”
“不是永远的。”
“只是现在,没有更好的了。”
燕殊灵轻笑:“那你准备好接第三剑了吗?”
陆长风道:“还差一点。”
“但我知道我要什么了。”
第三魂低语:
> “你终于开始有‘意志’了。”
> “不是别人给的。”
> “是你自己想的。”
—
同一时间,林垣行至七殿西域,独坐于破桥残塔之间。
身前坐一老妇,拄拐,眼盲。
她是林垣唯一留下的故人。
老妇问他:
> “你真要试他?”
林垣低声:
> “我不是来杀他的。”
> “我是来看,他是不是另一个我。”
老妇叹息:
> “你那年杀了三千人,只为一句‘剑不服天’。”
> “你现在还信吗?”
林垣闭目:
> “我不信了。”
> “因为我在他身上,看见了第二种剑。”
> “不是服谁。”
> “也不是逆谁。”
> “是,为人写的。”
老妇轻笑一声:
> “那你如果输了呢?”
林垣睁眼,起身,言简意冷:
> “我从未输过。”
> “若输这一剑,就说明这世界——真的换了主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