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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琅望着她将温酒注入白玉盏，馆内静谧得能听见酒液入盏的叮咚声，忽有夜风穿堂而过，烛火晃了晃，在两人交叠的影子上洒下细碎金斑。
崔琅端起桂花醉轻抿一口，甜润的酒香在舌尖散开.
他抬眼看向对面的常欢，目光落在她鬓边微微晃动的玉簪上，终于问出心中疑惑：“姑娘这《盛京妖籍》记录得如此详细，连妖怪们的债务都记着，究竟是何用意？”
常欢托着腮，眸光流转：“这说来可就话长了。盛京本就是灵气汇聚之地，妖怪们来来往往，我这里又算是个消息灵通的地方，久而久之，大家便都愿意来我这登记。”
她狡黠地眨眨眼，“当然，我也给他们提供些便利，比如帮他们遮掩气息，或是解决些小麻烦，大家各取所需罢了。”
崔琅皱了皱眉：“可妖物始终与人类不同，姑娘如此纵容，万一出了乱子……”
常欢倚着雕花窗棂，指尖绕着一缕发丝，笑意盈盈：“崔大人可知，妖怪在人间立足不易。他们或是为了修炼，或是眷恋尘世烟火，可一旦行事出格，便会招来麻烦。我这册子，便是让他们有所顾忌。”
她顿了顿，眼神狡黠，“就像西市的酒坛精，他嗜酒如命，总爱赊账，我将他的欠账记在册子上，他为了不丢面子，每次酿酒成功都会乖乖送来抵账。”
崔琅眉头微皱：“可若遇到不愿遵守规矩的妖怪呢？”
“那就用别的法子”，常欢起身走到墙边，取下一幅画卷展开。
画中是一只身量荣长的女子，正对着铜镜梳妆，背景里堆满了金银财宝。
“这是醉仙楼的老板娘，她最爱华服珍宝。我便与她约定，若能帮忙收集妖怪异动的消息，便介绍京城最有名的绣娘和金匠给她。如此一来，她既能满足喜好，我也多了双眼睛。”
崔琅沉默片刻，又想起安卡尔那页的记录，开口道：“那西域神使安卡尔，姑娘为何对他如此上心？他的身份，真的如记录所说？”
常欢重新坐下，给自己斟了杯酒，烛光映得她眼眸发亮：“安卡尔的双头金鳞蛇乃是西域圣物，他身上的祥瑞之气不假。但大雍与西域向来往来甚少，我记下他的信息，一是以防万一，二嘛……”
她狡黠一笑，“他出手阔绰，在我店里买了不少稀罕物件，说不定日后还能从他那知晓些西域秘闻。”
崔琅垂眸盯着杯中晃动的酒液，烛火在酒面投下细碎的光斑，如同他此刻纷乱的思绪。
他指尖无意识着杯壁，良久才抬起头，目光中带着几分探究与思索：“姑娘的法子，倒是别出心裁。可长久下去，难保不会有妖怪钻了空子。”
他顿了顿，想起白日里在街头听闻的妖怪作祟传闻，眉头不自觉地蹙起：“就说上个月城东的孩童失踪案，虽说最后查明是歹人所为，但若是有妖怪藏在其中浑水摸鱼……”
话音未落，便被常欢清脆的笑声打断。
常欢放下酒杯，眼波流转，语气中带着几分笃定：“崔大人放心，能入我《盛京妖籍》的妖怪，都与我有过约定。他们若敢胡来，不仅在两届都讨不了好。”
崔琅望着她自信的模样，心中的疑虑稍稍减轻，却仍有几分担忧：“但愿如此。只是姑娘这般与妖怪牵扯过深，万一……”
话未说完，他便住了口，只是意味深长地看向常欢。
大堂里一下子寂静下来，常欢眨了眨眼睛，“大人吃饭了吗，店里还有一些小菜，尚能饱腹？”
大堂里的寂静被常欢突如其来的问题打破，崔琅愣了愣，被她这么一问，好像确实有了几分饿意。
他刚要开口，常欢己利落地起身，裙摆带起一阵风，“就当是谢大人今日给我面子，放那西域神使一马。”
说着便转身进了后厨。
常欢撩起裙摆跨进后厨，取下墙上的粗陶盆，动作行云流水。
后厨蒸腾的热气裹着麻酱醇香漫出，常欢双手各端着青瓷盘闪身而出，镯子在碰撞中发出细碎声响。
崔琅望着她腕间沾着的面粉，忽然想起她按住发烫八卦镜的模样，两种截然不同的气息竟在这烟火气里奇妙相融。
后厨里的常欢从竹篮里拣出青瓜洗净去皮，擦成细长的丝，泛着水润的光泽堆在碗中。
铸铁锅里的水烧得咕嘟冒泡，常欢将处理好的鸡胸脯肉轻轻放入，撒上葱段、姜片和几粒花椒。
氤氲热气中，常欢手持木勺守在灶台边，眼神专注地盯着水面。
每当浮起浮沫，木勺便轻巧划过，将杂质尽数撇去。
待鸡肉熟透，她迅速用竹筷夹起，“哗啦”一声浸入备好的冰水中，水珠西溅如碎玉。
指尖触到冰凉的鸡肉，凉意顺着血脉往上爬，而那鸡肉经冷水一激，肉眼可见地收紧，变得紧实弹牙。
趁着鸡肉冷却的空档，常欢开始调制酱汁。
瓷碗里舀入两勺醇厚的芝麻酱，缓缓倒入温水，手腕轻轻搅动，浓稠的芝麻酱渐渐变得顺滑。
接着，她依次加入清酱、香醋增香，撒上白糖和少许盐。
又切了一把翠绿的葱花、几瓣蒜末丢进去，最后淋上一勺滚烫的热油，“刺啦”一声，香气瞬间爆开。
将冷却后的鸡肉顺着纹理撕成细丝，放入铺着黄瓜丝的大碗，浇上调制好的酱汁，再撒上一把香脆的花生米和白芝麻。
常欢用筷子轻轻拌匀，各色食材在酱汁的浸润下，变得色泽。
她退后一步，满意地打量着这碗鸡丝凉面，清爽的菜丝、鲜嫩的鸡丝、浓郁的酱汁，视觉与嗅觉的双重诱惑，仿佛在诉说着即将入口的美味。
“尝尝这鸡丝凉面”，常欢将竹编托盘轻轻搁下，把一碟一碟的小菜放在桌子上。
崔琅夹起一筷子凉面，劲道的面条裹着醇厚酱汁滑入喉间，鸡丝嫩而不柴，竟带着青瓜的清香。
他微微挑眉，喉结轻滚咽下这口，目光落在碗中还在酱汁里泛着光泽的食材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