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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欢歪着头，撑着下巴打量他，杏眼亮晶晶的：“如何？这面条我特意过了两遍凉水，吃起来才够爽滑。”
她拿起一旁的青瓷勺，舀了勺酱汁在碗边的碟子里，“芝麻酱用的是西北运来的新芝麻，磨得比寻常细腻三分。”
崔琅又夹了些配菜入口，青瓜的脆爽、花生米的酥脆与酱汁的浓郁在舌尖碰撞，咽下后齿间还残留着淡淡的葱香。
他放下筷子，端起茶盏轻抿一口，压下口中的鲜味，“确实用心，连配菜的比例都恰到好处。”
常欢闻言笑得前俯后仰，发间的玉簪随着动作轻晃，在烛光下折射出细碎的光：“大人这夸赞可太金贵了！”
常欢又邀请他吃吃小菜，崔琅看向桌子上的小菜。
茭白拌柔鱼，莹白如玉的茭白被切成均匀的细丝，整齐地码在碟中，宛如层层叠叠的雪浪。
半透明的柔鱼蜷成精巧的花状，点缀其间，泛着淡淡的珍珠光泽。
红油淋在其上，似晚霞浸染雪原，几粒翠绿的葱花、鲜红的小米椒星星点点洒落，光是看着便让人食指大动。
接着是酱牛肉，深褐色的肉块在灯光下泛着油润的光泽，纹理清晰可见。
每一块都切得方方正正，边角利落，堆叠成一座小巧的肉山。
表面还淋了一层薄薄的酱汁，浓稠透亮，顺着肉块的纹路缓缓流淌，在碟底汇聚成小小的酱汁池，隐隐飘出八角、桂皮等香料交织的醇厚香气。
凉拌石花菜宛如卷曲缠绕，如同海底的神秘珊瑚。
点缀其上的是切成碎末的嫩黄姜末、嫣红的枸杞，以及淋上的梅子汁，泛着琥珀色的光晕，酸酸甜甜的气息勾得人鼻尖发痒。
最边缘还撒了些炸得金黄酥脆的虾皮，为这道菜增添了几分海洋的鲜美。
最后的桃仁苦苣，翠绿的苦苣叶舒展着，像一朵朵小巧的绿菊盛放盘中。
喷香的桃仁镶嵌其中，宛如点缀在绿草地上的宝石。
酱汁呈浅棕色，均匀地裹在菜叶和桃仁上，还能看见零星的白芝麻散落，嚼起来口齿生香，清新与醇厚奇妙交融。
“这茭白拌柔鱼用的是太湖的茭白和东海的柔鱼，酱牛肉要卤三个时辰，石花菜配梅子汁最解腻”，常欢托着腮，笑盈盈地看着崔琅，“桃仁苦苣的酱汁可是我的独门秘方，大人可要多尝些。”
崔琅每样都夹了一筷子，细细地品尝着。
茭白拌柔鱼，茭白丝脆嫩清甜，柔鱼弹牙间渗出海洋的鲜味，红油的舌尖炸开，惊得他眉梢微挑。
酱牛肉入口便在齿间化开，醇厚的卤香裹着肉汁，八角与桂皮的辛香如潮水般漫过味蕾。
凉拌石花菜的脆爽、桃仁苦苣的清新，在梅子汁与秘制酱料的调和下，竟让他这个向来饮食清淡的人，不知不觉添了好几次碗筷。
常欢瞧着崔琅紧绷的下颌线在热气中渐渐柔和，眼中笑意更甚：“大人若是喜欢，往后常来便是。”
她抬手替他斟茶，“盛京城的夜色，配上我的小菜，可比衙门的文书有意思多了。”
崔琅用帕子擦了擦嘴角，目光扫过空了大半的碟子，喉头滚动了一下。
烛火摇曳，将常欢的影子投在墙上，恍惚间竟分不清是人是妖。
“多谢常姑娘款待”，崔琅起身抱拳，腰间八卦镜随着动作轻晃，“只是公务缠身，怕是不能常来叨扰。”
他话音未落，窗外忽然掠过一道黑影，惊得檐下灯笼剧烈摇晃，烛火明灭间，墙上的妖物画像仿佛活了过来，在阴影里扭曲变形。
常欢的笑意凝固在脸上，不会刚保证完就有小妖怪在她眼皮子底下捣乱吧。
她不着痕迹地挡在崔琅身前，指尖无意识着袖口：“时辰不早了，我送大人一程。”
行至巷口大槐树下，树影如蛛网般笼罩两人。
常欢正要开口道别，头顶突然传来瓦片碎裂声。
崔琅反应极快，八卦镜己脱手飞出，镜面映出三只倒挂的黑影——那分明是长着青灰色爪子的人形妖物，嘴角裂开至耳根，猩红长舌垂在半空滴着黏液。
“闭眼！”常欢猛地扯下鬓边玉簪，簪头莲花纹样瞬间绽放出刺目白光。
妖物发出刺耳尖啸，利爪擦着崔琅肩头掠过，带起一阵腥风。
玉簪光芒所及之处，槐树竟簌簌落下血红色的槐花，在地上凝成诡异符咒。
“这是……山魈？”崔琅捏着法诀的手顿住，看着常欢从容将玉簪插回发间。
她指尖沾着槐花瓣，在空气中画出火焰状符文，妖物周身顿时燃起幽蓝鬼火：“这东西可不像闹市中才会出现的东西啊？大人，看来你又有新公务了。”
崔琅还未及回应，远处巷道突然炸开一阵凌乱脚步声，火把的红光撕破夜幕。
“别让那东西跑了！”喊声裹挟着兵器碰撞声传来，七八名壮汉举着铁器、火把冲了过来，为首的疤面汉子腰间竟别着半卷残破的黄符。
常欢眼睫轻颤，不着痕迹地往崔琅身侧挪了半步。
火光映在她脸上，照亮了她眼底的兴趣。
疤面汉子瞥见一对年轻男女，以为是谁家的野鸳鸯，脚步猛地顿住，上下打量着两人，“你们二人——有没有见到什么东西经过？”
“阁下说的是什么东西，不说清楚，我们怎么知道是不是你要找的呢？”
常欢歪着头，发间玉簪随着动作轻轻晃动，眼角眉梢尽是漫不经心的笑意。
疤面汉子目光一沉，腰间残破的黄符无风自动，他伸手按住腰间铁器，钢刀在青石板上划出刺耳声响：“少装蒜！方才明明有团黑影往这边窜了！”
他身后的壮汉们举着火把围拢过来，跳动的火苗将常欢和崔琅的影子投射在斑驳的砖墙上，扭曲变形，宛如困兽。
崔琅不动声色地往前半步，将常欢护在身后，玄色官服下摆扫过地上最后一簇未完全熄灭的幽蓝鬼火。
他缓缓摸向腰间八卦镜，镜面在火光下泛起微光：“阁下找东西，可知道这盛京城是什么地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