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两点十七分,车载电子钟的红色数字突然凝固了。陈海生用力眨了下干涩的眼睛,雨刮器在挡风玻璃上划出半透明的扇形,远处路牌上的"纸钱坡"三个字在雨幕中洇成暗红色的血斑。
导航屏幕滋啦一声黑了下去。陈海生猛地踩下刹车,轮胎在湿滑的柏油路上发出尖利的呻吟。手机信号格不知什么时候变成了空白的叉号,充电线另一头垂在副驾驶座上,像条僵死的蛇。
这是他第三次经过这个弯道。右侧护栏上生锈的缺口,左侧歪脖老槐树上缠着的褪色纸钱,还有前方那盏始终保持着五十米距离的红色尾灯。陈海生摇下车窗,冰凉的雨丝混着腐烂的草木气息涌进来,他忽然想起三天前在加油站听说的那个传闻——午夜过后,纸钱坡会吃人。
仪表盘显示油箱还剩西分之一,但油量警告灯却诡异地亮着。陈海生摸出打火机,火苗在潮湿的空气中颤抖着拉长,后视镜里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他转头去看,后排座椅上赫然多了一串暗褐色的手印,从真皮椅背一首延伸到车门把手。
"师傅,能捎我一段吗?"
突如其来的女声让陈海生差点撞到车顶。副驾驶窗外不知何时站了个穿白色连衣裙的姑娘,乌黑的长发湿漉漉地贴在苍白的脸颊上。她的伞是旧式油纸伞,伞骨支棱着不规则的阴影,伞面上洇开的墨梅在雨中显得格外妖异。
"这...这么晚你怎么..."陈海生的喉咙发紧。后视镜显示后方道路空无一人,路面积水泛着青白的光。
"前面槐树往右拐,第七个路口停。"女子径自拉开车门,带着一股若有若无的纸灰味坐进副驾驶。陈海生注意到她的绣花布鞋一尘不染,鞋尖上缀着的银铃铛在颠簸中却始终寂静无声。
车子再次启动时,车载电台突然发出刺耳的电流声,断断续续的戏腔混着哀乐飘出来:"...黄泉路窄...奈何桥寒..."女子忽然轻笑一声,冰凉的手指划过中控台,杂音戛然而止。
陈海生握着方向盘的手心沁出冷汗。导航屏幕亮起诡异的蓝光,路线图上他们始终在原地打转。后视镜里,那些暗褐色的手印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驾驶座蔓延。
"别回头。"女子的声音轻得像叹息,"看路。"
车灯照在第七个路口的瞬间,陈海生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歪脖老槐树的枝桠上密密麻麻挂满了纸人,每个纸人都穿着染血的校服。树根处散落着锈蚀的汽车零件,半埋在土里的车牌号正是他三天前刚过户的那辆旧车。
女子突然伸手按住方向盘:"就是这里。"她的指甲缝里渗出黑红色的液体,滴在真皮座椅上发出滋滋的腐蚀声。陈海生想要尖叫,却发现自己的喉咙里塞满了潮湿的纸灰。
车灯扫过槐树根部时,他看见树皮上嵌着半张焦黑的人脸。那张脸的嘴角缓缓咧开,露出白森森的牙齿。后座上的手印己经爬到了他的颈后,腐臭味浓得令人窒息。
雨刮器不知何时停止了摆动。挡风玻璃上,无数细小的手印正在从边缘向中心聚拢。陈海生终于看清前方那盏红色尾灯的真容——那是辆侧翻的大巴车,破碎的车窗里伸出几十只青白的手臂,正在有节奏地拍打车顶。
白衣女子转过头来,她的右半边脸突然开始剥落,露出里面焦黑的颅骨:"陈师傅,2023年9月17日凌晨两点十七分,您为什么要超车呢?"
陈海生惊恐地瞪大双眼,脑海中瞬间闪过那天超车的画面。一辆大巴车在前面缓慢行驶,他一心赶时间,不顾路况超车,结果导致大巴车失控侧翻坠崖。他害怕担责,慌乱逃离了现场。
“对不起……对不起……”陈海生嘴唇颤抖,不断道歉。白衣女子冷笑,“现在道歉,不觉得太晚了吗?”
就在这时,陈海生突然摸到口袋里的护身符。那是母亲去世前给他的,他一首没当回事。他颤抖着拿出护身符,光芒一闪,那些诡异的景象瞬间消失了。白衣女子也化作一缕黑烟消散,只留下一句话:“这是你最后一次机会。”
陈海生瘫倒在座位上,汗水湿透了衣衫。他决定去自首,为自己的过错承担责任。车子再次启动,这次导航屏幕恢复正常,他朝着警局的方向驶去,雨也渐渐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