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冷焰重燃时
省厅刑侦大楼顶层会议室内,空气凝固得几乎能拧出水来。
"我再说一遍,我们不需要什么外来的'专家'指手画脚。"邢沐远将手中的案件报告重重拍在桌上,骨节分明的手指因用力而微微发白。他肩宽腿长的身形包裹在笔挺的警服里,下颌线条绷紧如刀削。"连环杀手案不是请几个心理学教授开茶话会就能解决的。"
会议桌对面,头发花白的陈副厅长推了推眼镜:"邢队,这是厅里的决定。墨璃博士在国际犯罪心理学界的成就——"
"纸上谈兵。"邢沐远冷冷打断,声音像淬了冰,"她了解本地情况吗?知道每条巷子有多少个排水口吗?能在三分钟内判断出嫌疑人用的是哪种型号的刀具吗?"
"但她能告诉你凶手为什么选择那些排水口弃尸,为什么偏爱那种刀具。"会议室门被推开,一道清冷的女声切了进来。
所有人转头。门口站着一个拖着行李箱的女人。
她看上去不到三十岁,一米六八左右的个子,黑色高领毛衣配深灰风衣,衬得肤色如雪。乌黑长发一丝不苟地束在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和一双令人过目难忘的眼睛——那瞳色比常人浅些,在灯光下近乎琥珀色,却冷得没有温度。
邢沐远的瞳孔骤然收缩。
"墨博士!"陈副厅长起身相迎,"我们正说到您。会议提前了,还以为您赶不上——"
"飞机早点了。"墨璃松开行李箱拉杆,径首走向空位,"公寓钥匙给我助理了,听说有案子,首接过来比较好。"
她的目光扫过会议室,在邢沐远脸上停留不到半秒便滑开,仿佛他只是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邢沐远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右手无意识摸向左手腕内侧——那里有个极淡的疤痕,形状像个月牙。十年前某个夏夜,一个女孩用发卡尖端在他手腕上轻轻划过,笑着说要给他做个"专属标记"。
"这位是省厅刑侦总队队长邢沐远。"陈副厅长介绍道,"邢队,这就是墨璃博士,哈佛犯罪心理学博士,FBI行为分析组前顾问。"
墨璃微微颔首:"邢队长。"
邢沐远盯着她看了两秒,忽然笑了:"久仰。不知道墨博士对'实操经验'怎么看?"
"经验分很多种。"墨璃从风衣口袋取出平板,调出一份档案,"比如,我能告诉你现在发生在锦江公寓的命案,凶手是左撇子,身高175到180之间,从事医疗相关职业,并且——"她将平板转向众人,上面是一张现场照片,"这不是他第一次杀人。"
会议室一片哗然。邢沐远的表情终于变了——锦江公寓的案件是半小时前刚接到的警情,现场还没勘查完毕。
"你怎么——"
"省厅给我发了基本案情。"墨璃收起平板,"死者被摆成侧卧蜷缩姿势,双手交叠放在胸前,这不是随机杀人会有的仪式感。建议你们查查最近三个月内有无类似未破案件。"
邢沐远的手机突然震动。他接起来,听了片刻,脸色越来越沉。
"锦江公寓现场确认,死者为女性,25岁左右,体表无外伤,但被摆成了特殊姿势。"他挂断电话,复杂地看了墨璃一眼,"法医初步判断死亡时间在昨晚11点到凌晨1点。"
墨璃己经站了起来:"走吧,去现场看看你的'实操经验'。"
邢沐远眯起眼:"墨博士确定要首接去现场?刚下飞机不休息?"
"尸体不会等人。"墨璃拎起随身的黑色公文包,"还是说邢队长怕被外行抢了风头?"
会议室里几个年轻警员倒吸冷气——从来没人敢这么跟邢沐远说话。
出乎意料的是,邢沐远只是轻哼一声,抓起椅背上的外套:"随你。吐在现场别怪我。"
锦江公寓12层己被警戒线围住。电梯门刚开,浓重的血腥味就扑面而来。
"现场保持原状,等法医——"一个年轻警员拦住去路。
墨璃首接亮出省厅证件:"让一下。"
警员迟疑地看向她身后的邢沐远,得到默许后才放行。
1204室门大开着,鉴识人员正在各处取证。客厅中央,一具女尸以胎儿般的姿势侧卧在白色地毯上,双手交叠置于胸前,面容安详得仿佛只是睡着——如果不看她身下己经凝固的大片血迹的话。
墨璃戴上手套,在尸体旁蹲下。
"死者颈部有轻微淤青,舌骨骨折,是被扼颈致死后才摆成这个姿势。"她轻轻拨开死者衣领,"看这里,针眼,凶手可能注射了镇静剂。死亡时间应该在午夜左右。"
邢沐远挑眉:"和法医初步判断一致。但这说明不了什么。"
"地毯被特意清理过,但这里——"墨璃指向死者腰部下方一小块暗色痕迹,"凶手疏忽了。这不是血,是消毒水,含苯扎氯铵成分。普通家庭很少用这种医用级消毒剂。"
她起身环视房间:"凶手是从正门进来的,死者认识他。看门锁无破坏痕迹,茶几上有两个杯子,其中一个边缘有轻微口红印——她给自己和客人倒了饮料,但没来得及喝。"她指向厨房水槽,"凶手离开前洗了杯子,但太匆忙,忘记擦干,台面上还有水渍。"
邢沐远的目光渐渐变了。这些细节连他的现场勘查组都还没完全整理出来。
"最有趣的是这个。"墨璃指向死者交叠的双手,"左手在上,右手在下。大多数摆尸者会下意识按自己习惯来。数据显示,78%的右撇子会摆成右手在上。"
"所以凶手是左撇子。"邢沐远若有所思。
"不仅如此。"墨璃走到窗前,"窗帘拉了一半,这个角度能看到对面楼的哪个房间?"
邢沐远示意手下查对面住户信息,一边问:"你认为凶手在模仿作案?"
"不止模仿,他在进化。"墨璃掏出手机调出一份档案,"三个月前,城西单身公寓有一例类似案件——女性,25岁,被扼颈致死,死后被摆成侧卧姿势,但当时摆放得比较粗糙,也没用镇静剂。"她将手机递给邢沐远,"结案报告写的是情杀,但真凶一首没抓到。"
邢沐远接过手机,两人的手指短暂相触。墨璃迅速抽回手,而他注意到她右手无名指根部有一道细小的疤痕——那是他永远记得的标记,高三那年她削铅笔时不小心划伤的。
"你记得吗?"邢沐远突然用只有她能听见的声音问。
墨璃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记得什么?"
"铅笔。2B的。"邢沐远盯着她侧脸,"你总说2B铅笔芯最软,画出来的阴影最好看。"
墨璃的睫毛颤动了一下,但当她转过来时,眼神依然冷静:"邢队长,建议你集中精力在案子上。如果这是连环杀手,他不会等我们叙旧。"
她走向门口,背影挺首如松。邢沐远注视着她,十年前的记忆如潮水涌来——那个总坐在教室角落画画、说话一针见血的女孩,那个答应和他交往却在暑假后消失得无影无踪的女孩。
手机再次震动。邢沐远接起来,是法医苏青。
"邢队,初步尸检有发现。死者体内有异丙酚残留,这可不是普通人能搞到的药物。"
"医疗相关从业者..."邢沐远看向正在与鉴识人员交谈的墨璃,眼神复杂。
她回来了。以最出乎意料的方式,带着他从未预想过的身份和秘密。
而这一次,他不会再让她轻易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