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盐政改革之初,陛下便赐予微臣便宜行事之权。
微臣给每个灶丁赏赐十一两银子,实在是当时事态紧急,为确保盐政改革顺利推行,不得已而为之!
但微臣敢以项上人头担保,上次给灶丁的四百余万两银子,微臣绝对分文未取。”
曹无双冷哼一声,说道:“王祭酒,给这帮灶丁赏赐,需要四百多万两银子吗?
我大明一年的盐税才一百多万两银子,你大手一挥,便赏出去三年盐税所得。
此事你可曾与朝廷商议过?陛下虽赐你便宜行事之权,但这也绝不是你肆意动用盐司衙门存银的理由。
更何况,灶丁粗鄙,给他们的钱他们岂会退还大半?莫非是王祭酒暗中逼迫,以此讨好陛下?”
王远毫不示弱,立刻针锋相对地说道:
“既然是便宜行事,那我自然有权决定如何行事!
至于曹少卿所说动用盐司衙门存银一事。曹少卿之前也提到,四百多万两银子是朝廷往年三年盐税之和。
而去年鄢懋卿才南下巡盐归来,这便说明各地盐司衙门,此前并无多少存银,如今留下的这些存银,都是我上任之后,改革成功的成果。
至于曹少卿最后一句话,更是搞笑至极!那些灶丁也懂得仁义,知晓是陛下让他们做的富足。
所以自愿献出十两银子罢了!
难不成曹少卿认为,陛下的恩德不足以接受,这些灶丁献上的十两银子?”
被王远如此强硬地回怼,曹无双心中怒火中烧,但还没等他开口。
外面突然匆匆跑进来一个小太监:“陛下,司礼监首席秉笔陈洪,在外面求见!说有要事启奏!”
一声玉磬声传来。
吕方很快高声喊道:“宣他进来!”
听到玉磬声时,陈洪便已从外面走进来,此时吕方的声音落下,他正好走到王远身边不远处。
恭敬地拜倒在地:“奴才陈洪,有要事启奏陛下!”
“说!”
“锦衣卫今日八百里加急传来消息,被流放到岭南的严世蕃,私自逃回江西老家。
锦衣卫千户李四年已将其捉拿归案,现在正在运往京师的路上。
奴才多方探访,已查明严世蕃之所以能顺利从岭南逃回江西老家。
除了岭南地方官员失察之外,还有其他各地的地方官员包庇,以及朝堂中一些官员为其靠山。”
此话一出,在场官员脸色齐齐一变。
众人在意的并非严世蕃逃回老家这件事本身,说实话,这并非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只是这次被捉住,事情才严重了。
众人更在意的是后面那句“朝堂中一些官员为其靠山”。
政治敏感度极高的官员,第一时间便想到一个词:
秋后算账。
此前严嵩把持朝政二十余年,朝堂上的大臣或多或少都与他有些关联,只是深浅不同罢了。
一年前倒严时,为不影响朝廷运转,只惩处了首恶,其余人都保留原职。
但如今看来,似乎是要秋后算账,把这些与严党有牵连的人都赶下台?
官员们顿时群情激愤,纷纷怒斥严世蕃:
“此贼子竟敢违抗陛下圣旨,私自跑回家乡,此罪当诛!”
“这贼子,之前陛下已饶他一命,此次竟敢再犯,实在罪不容诛!”
众人仿佛严世蕃犯下了十恶不赦的大罪,一个个都恨不得将其千刀万剐。
他们也想借此表明自己的清白。
如今局势虽与王远当初的设想有些出入,但也算达到了目的。
此时正是痛打落水狗的好时机,王远岂会放过,立刻跳出来喊道:
“陛下,这严世蕃能逃出岭南,背后定有人谋划,请陛下彻查!”
在一片吵嚷声中,又是一声玉磬声响起。
群臣立刻安静下来,此时嘉靖才缓缓说道:“既然众位爱卿意见不一,那便听听锦衣卫查到的情报吧!陈洪!”
“陛下,奴才只查出朝中有些官员与严嵩父子有书信往来,至于具体详情,恐怕要等严世蕃押解到京师,才能进一步查明。”
“好,既然如此,此事待查出确凿证据后再议,退朝!”嘉靖挥了挥手,随后起身向精舍走去。
“臣等告退!”群臣迅速退下。
今日严世蕃这事儿,打得众人措手不及,他们准备的诸多手段都还没来得及施展,事情就这般草草收场了。
此时,一些心思敏锐的人总算看出了些许端倪,神色凝重地看了王远一眼,随后匆匆离去。
而张居正,再次与王远并肩而行,一同离开。
“师侄果然好手段,师叔还准备帮你一把呢,谁知竟这么快就解决了!”
王远心中暗自苦笑,他原本只是想抛出严世蕃这枚棋子,转移众人注意力的。
没想到嘉靖竟做得如此决绝,直接将事情牵扯到朝堂官员身上。
如此一来,短时间内朝廷官员无暇再顾及他。
再过些时日,此事便难以让所有官员齐心协力地弹劾他了。
更关键的是,群臣都已看清,他王远圣眷未衰,必然会有许多意志不坚定的人,踌躇观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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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春三月,万物复苏。
历经两个月的日夜操劳,那片土地终于平整完毕,五所大学也已初具雏形。
王远却愈发焦急难耐,这般迟缓的施工进度。
虽说古代施工本就不快,但想必更多是因官员参与其中。
若参与施工的是有能之官,工程进度自然会快;可若是庸碌之辈,那工程便如蜗牛爬行,缓慢无比。
如今想改变朝廷主持修建的局面,怕是难如登天。
无奈之下,王远只好安排人手加班加点,赶工修好了一间样板房与售楼部。
他心中暗自懊恼,怪自己不够果断,白白浪费了三个多月时间。
早知道当初,就该花三天搭好样板房和售楼部,早早开始卖房。
这一日,五所大学修建总工程师,兼工部主事孙诚。广发请柬,邀请了一众达官显贵、富商巨贾。
这段时日,经王远刻意宣传,加之各地大儒陆续入京,五所大学的热度居高不下,众人对这大学学区房的项目也是好奇不已。
再加上成国公朱希忠与裕王妃之父固安伯陈景行从中游说。
给众人递了个台阶,这才使得众人虽表面装作不情不愿,却还是应约前来。
此次仅邀请了一百余人,他们是首批贵宾,待日后售楼部正式开放,其他小商人、小地主便可前来参观、选购。
王远知道此事重大,特意求嘉靖派来四名武艺高强的锦衣卫太保贴身保护,又在不远处安排百余名京营士兵暗中潜伏。
只见孙诚满面热情,高声说道:“今日有幸邀得诸位贵客,我等定将呕心沥血之作,尽数展示于诸位眼前!”
孙诚清楚自己官职低微,也不多做寒暄,直接将众人引入售楼部。
众人一踏入售楼部,便被眼前景象惊得目瞪口呆。
数十位衣着清凉的女子,身姿曼妙,整齐列队,脸上挂着得体的笑容。
若只是个别几位,众人倒也不会如此惊讶,毕竟都是见过世面之人。可眼前这数十位,没有一个是凑数的。
个个容貌出众,无一不是万里挑一的美人,且衣着轻薄,若隐若现,别有一番风情。
众人心中,有的不禁心猿意马,就算是平日里逛那烟花之地,怕也难见如此众多美人齐聚。
更多人则满心疑惑,这大学本应教书育人。如今卖房倒也罢了,怎会冒出这般多女子?
莫不是改做人口买卖的生意了?
不过若真能买下一两个,多花些银钱倒也值得。
孙诚见众人这般模样,心中暗笑,却也不点破。想当初他第一次见到这些美人时,比众人还要失态几分。
“诸位,这些皆是我售楼部的姑娘,若有任何疑问,尽管向她们询问。
此处还备有茶水点心,也可让姑娘们安排。现在,就请姑娘们带诸位去参观我们学区房的样板房!”
众人心中犯嘀咕,这场景怎越看越像逛青楼?
不过倒也合了某些人的心意。
待跟着姑娘们走进样板间,众人顿时收起了那些揩油的心思,倒吸一口凉气。
“这当真是房子?”有人不禁脱口而出。
但见地面铺着青花瓷地砖,奢华至极。众人平日建房,最多也就用石砖铺地,这青花瓷地砖,简直是奢靡之举。
再看墙面,雪白细腻,摸上去光滑如缎,一打听才知,竟是用石灰与珍珠粉末涂抹而成。
那窗户看似未装,伸手一摸,竟是无色琉璃,这等奢侈之物,众人更是闻所未闻。
屋内还有自来之水、抽水马桶,甚至地暖……
这些新奇物件,众人从未听过,经售楼姑娘一番讲解与演示,众人只觉三观尽毁。
心中不禁感叹,这才叫房子,自己平日所住,简直如同寒窑。
此时众人心中暗想,这般好的房子,少说也得几千两银子一套吧。
众人分批次参观完毕,齐聚售楼大厅,三三两两围坐在一起。
兴致勃勃地谈论着,方才所见的那些新奇物件,连身旁衣着清凉的售楼姑娘都无暇顾及。
这时,孙诚再次走上高台,高声说道:
“诸位想必都已见识了我们学区房样板的精妙之处!
此处可谓是风光旖旎、鼓乐齐鸣、春意盎然、纤尘不染、极目远眺、茂林修竹、雍容华贵、清幽雅静、轩敞明亮、匠心独运、曲径通幽、馥郁芬芳、气势恢宏。”
众人听了满脸问号。
心中直犯嘀咕:这夸赞之词是不是也太多了些?
“因施工进度所限,第一期仅推出一百套房子,每套仅仅售价三千两白银!”
“仅、仅仅?”众人满脸惊愕,这三千两银子,都能买下一座小庄园。或是在京师城墙脚下,购置一处三进小院了!
对于这些达官显贵、富商巨贾而言,这价格倒也勉强能接受。
单说那无色透明的琉璃,便价值不菲,透光性极佳,实乃世间罕见。更何况还有诸多新奇又实用的物件。
众人虽心中意动,可这房子连地基都还未完全建好,便拿出来售卖。
何时竟连尚未建成之物,都能提前买卖了?
反正这学区房总共千套,五所大学加起来更是有五千套之多,日后再买也不迟。
“老夫买一套!”一声洪亮的声音打破了大厅的寂静。
众人循声望去,竟是固安伯。
他家本是普通百姓出身,家中积蓄想必不多,多是裕王妃诞下子嗣后,嘉靖陆续赏赐所得。
如今他竟也想买一套,众人心中纷纷感叹,固安伯怕是糊涂了!
然而,固安伯话音刚落,又有几位颇具实力的大商人,站出来表示购买。
不一会儿,竟卖出了二十来套。
众人心中震惊不已,这钱也太好赚了吧,房子都还没影儿就能卖出去!
二十套,可就是两万两银子啊!
其实,众人并不知晓,固安伯与那些所谓江南来的大商人,皆是王远请来的托。
那些商人实则来自江西,且早已入股王远的顺丰商行。
多数人心中仍觉得,这房子虽精巧华丽、用料十足,却有些华而不实。
再者,房子看起来面积不大,又无院墙防护,仅用几扇篱笆围着。
因此,即便见有人购买,众人也只是心生羡慕,并无购买之意。
更何况是买王远的东西,这岂不是让他更得圣宠?
所以,除了那几个托,竟无一人真心购买,不过这一切都在王远的预料之中。
固安伯身旁的几位勋贵凑到一起,其中一人忍不住问道:
“固安伯,你这是糊涂了不成?这三千两一套的房子,说买就买?”
固安伯微微一笑,王远昨夜与他的对话顿时涌上心头:
“老夫实在是喜爱至极,忍不住便买了一套。
你们且看那地板,用的可是青花瓷地砖,既结实又美观。夏日踩上去,浑身凉爽。
听说下面还装有铜管,冬日只需在外烧火,整个地面便暖意融融。
老夫年事已高,既怕热又怕冷,也该享享清福了。
更何况,买下这房子,便有一个进入五所大学学习的名额。
单是这一点,三千两银子便不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