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技术军士

阿斯塔特战团，是一支高度自治的人类帝国武装力量。

他们名义上效忠于神皇，但神皇已经一万年没有上朝了，可以理解为修仙成功的嘉靖皇帝。

而事实上统治着人类帝国的泰拉元老院，并没有法理上直接指挥阿斯塔特们的依据，各地的民政、军政官员没有节制或是命令星际战士的权力，只能在情况危急时向附近的星际战士战团发出支援请求。

来不来完全看各个战团自己的考量。

然而权利与义务的关系是相对的，阿斯塔特们也要自己想办法寻求资源来维持战团运转。

有些战团会拥有一到数颗行星作为自己的母星，这些在内政部被分类为征兵世界的球会被列入“官绅优免”一栏，地里的赋税全归战团所有，家底最厚的极限战士战团更是直接统治着整个奥特拉玛星区，整整五百个世界都直接向这帮蓝精灵交税，富得流油。

然而莫里斯所在的真理之杖战团是舰基战团，这类穷鬼战团基本上全部家当都在几条破船上，装备都是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日子非常贫苦。

而无论有没有母星，星际战士的日常运行都高度独立，除了大件的战斗车辆、战舰需要设法从机械教或是海军造船厂获取之外，大部分武器装备都能自行生产维护。

战团中有专门的成员负责生产维护工作，那边是将自己的一半奉献给欧姆尼赛亚的技术军士们。

为了训练属于战团的技术军士，在入团时填了冶金、机械、土木、材料、化学和通讯志愿的新兵会在完成基础训练后，被丢到火星上，根据机械教与人类帝国的古老协议，在莫里斯前世的老家公款留学。

根据协议，他们将攻读三十年全日制本科学位，学成之后，表现最突出的学员，会在毕业典礼上接受铸造将军颁发的奖学金——一台火星生产的烤面包机。

如果成绩不怎么样，火星人会颁发一张《xx毕业证书》给学生，并且颁发单位会改成“阿格里皮娜独立学院”、“格里芬四号汽修学院”或是“黄泉八号职业技术中学”。

然后负责带学生的机械教导师在临别前，会语重心长的叮嘱：“日后你惹出祸来，譬如修坏了战团旗舰的亚空间引擎，不把为师说出来就行了。”

《黄昏之剑》中，有不少休闲玩家会主修生产职业，虽然战斗号也能辅修，会这么干的人不多，因为技能点和经验值完全不够用。

像莫里斯这样点个见习技术军士的做法，在游戏里是很亏本的，见习技术军士能力很有限，他们能干的，npc都能干，效率还更高。

在点出“见习技术军士”的称号后，莫里斯脑海中多出了一些知识。

像是如何狡辩自己修坏了旗舰的引擎——把责任推卸到战团长身上，因为他今天起床左脚先出门，惹怒了引擎的机魂和伟大的万机之神。

在数据板上点了点，莫里斯为羽管笔号的火控系统标注出那几条太空废船的结构薄弱处：“瞄准这几个点开火，不要打偏，节约弹药……舍勒中尉，你为何哭得如此伤心？”

看着穹顶外不远处的太空废船在宏炮轰击下，化作无数碎片，眼泪吧嗒吧嗒地从眼角垂落。

“我，我的家人……我的家……”

莫里斯坏笑道：“哦，我明白，我明白，那条船早已被你视作是家乡和亲人，但这是必须要做的，绝不能放任这些船被异形继续玷污。”

末了，莫里斯还在心里加了一句，过一阵就让你们全家团圆。

原本在舰桥中忙碌的船员全都放下了活，看着那一丛燃烧的钢铁，起初是少数几人忍不住垂泣，继而越来越多的人抹起了眼泪，乔林不明所以：“大人，为什么大家都哭了？”

因为他们的妈炸了。

“这是喜极而泣。”莫里斯不厌其烦的向少年解释，“他们从绝境中重获新生，一想到将来的美好生活，便忍不住想发泄自己的情感。不用担心，将来他们必将……”

他顿了顿，斟酌着低哥特语方言中的俗语：“必将冚家富贵。”

莫里斯对混血种的仇恨满不在乎，按照他的计划，只要脱离亚空间，把船开到最近的帝国控制区之后，他会立马通过通风系统向全舰输送毒气，将其一网打尽。

还能捞一笔经验。

他命令乔林看着这帮混血种，防止有人过度悲伤而自残自杀，造成不必要的损失，自己拎着个简易工具包，来到了亚空间引擎所在的圣殿。

这块区域莫里斯不是很熟，因为他没怎么练过技术军士和机械教，不过在跳帮敌舰的时候，亚空间引擎和与之只有一墙之隔的反应堆总是在破坏名单的前列。

宽敞的舱室中贴着数不清的羊皮纸，上头盖着代表机械教齿轮骷髅图案的蜡封，每一张上都写着二进制圣言，莫里斯随手摘了两张，按照ascell码对照表翻译过来，发现全都是“helloworld”、“testtesttest”、“兄弟们，这个战团给的工资好低的，有机会抓紧跑，我已经转岗去暗黑天使子团了”。

一尊由无数管子和线圈组成的奇异机械矗立在房间正中央，零件的缝隙之间镶嵌着四具完整的凡人骨架。

骨架的姿势有些妖娆，上头还贴着好几张羊皮纸：“我来的时候就有这具骷髅了，不要动，一移除引擎的机魂就停摆。”

“不要动这具骷髅，上一个动它的战团仆役已经成了第二具骷髅，边上那个就是。”

“说了多少遍不要动这具骷髅！你们测试组的是不是听不懂人话？”

“警告，即使骷髅向你抱怨它背上痒，也绝对不要替他挠痒痒。”

“另，如果你真的听到骷髅与你交谈，请向最近的军官汇报，领取一份特别病号餐。”

除了骨头之外，一些瓶瓶罐罐也被固定在线缆之中，里头装着可疑的气体液体和固体。

某个罐子上写着：“这是轮机舱机仆345的骨灰，它在二十二年的服役生涯中从未出过故障，真希望他还是我儿子的时候也不曾犯过错。”

把重刑犯做成机仆，在艰苦岗位上继续发光发热，是人类帝国的传统。

另一个罐子上则是：“我去上个厕所，不要动这瓶‘黄泉’，我在上面通了电！”

莫里斯的记忆告诉他，黄泉是他们战团的一种自酿酒，主要材料是用过的发动机冷冻液和燃料，经过三次过滤制成，阿斯塔特的卵石肾脏和预置胃可以有效分解其中的剧毒醇类物质。

游戏里其实也有这样的小文本，只不过鲜有玩家会仔细阅读，或许白昼、黎明服务器的人有这个闲工夫，在黄昏的玩家每时每刻都在忙碌，无暇去顾及脚下的芸芸苍生。

倒是偶尔会在各种细节考据贴里，看到字条和物品说明被串联成有趣的故事。

莫得办法，黄昏之剑虽然也有“角色扮演服务器”，也就是俗称rp服，但大部分玩家并不喜欢，全都是npc刚说了两个音节就点skip的主，最后只剩下一个黎明难度的rp服。

其实角色扮演还是很有趣的，可惜门槛太高。

看完这几张字条之后，莫里斯已经很清楚问题所在了。

黄昏难度下，任务提示不会出现在面板中，而是以类似这样的字条存在，通常来说只要接受过十五年义务教育，且智力正常，那就不用怕看不懂提示。

首先，他不能动那具骷髅。

第二，骷髅如果说背上痒，不要替它挠。

第三，莫里斯自己就是阿斯塔特，因此不用向上汇报。

目光在机械上逡巡两圈后，最终落在了一个按钮上，上面没有任何标识。

并非是制造者遗忘了附上标识，而是原本印刷在按钮上的油漆，已经在漫长的时光中磨损殆尽了。

按，因为按钮就在那里。

原本沉寂如死物的机器开始喘息，它的每一个部件都在颤动，线圈上不断闪过电弧，莫里斯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

“啊痒痒痒痒——啊背上痒痒痒痒——”

电流穿过被再三强调绝不能碰的骷髅，它开始手舞足蹈，然而四肢被线缆纠缠，而且动作僵硬机械，完全无法够到自己后背。

莫里斯见状，问道：“这么痒吗？”

提示上只说不能碰，又没说不能交谈。

骷髅的惨叫声极为凄厉阴森：“痒啊！痒啊！”

光是看着，莫里斯都觉得浑身有纳垢灵在爬。

纳垢灵是生命与治愈之神纳垢麾下的小恶魔，简单来说就是修炼成精的粪便，可以对玩家造成毁灭性的精神创伤，必须关闭嗅觉模拟，并且启用和谐效果，玩家才敢和它们交战。

既然说起纳垢，莫里斯忽然想起，纳垢执掌的领域之中，最著名的是疾病，不仅包括现实中的各种传染性和非传染性疾病，还有那些邪门的超自然疾病。

像是曾经爆发过的复读机病毒，感染的星语者会不断重复他们听到的上一句话，直到精疲力竭而倒下。

当时世界频道里铺天盖地都是“人类的本质是复读机”，蔚为壮观。

后来黄金王座出面说，这个不是游戏bug，也不是纳垢的神力，是一帮无聊的傻x玩家在刷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