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
比刚才拍卖会场上更可怕的死寂。
如果说刚才评价红酒,还可能是道听途说。
那现在这段话,简首就是拿着显微镜在鞭尸!
连他妈刻章师傅被喊去吃饭这种事都知道?!
你是在现场看着他画的吗?!
这己经不是鉴定了,这是通灵!
那个玩袖扣的胖子,本来还想说点什么,此刻嘴巴张了半天,愣是没敢发出一个音节,默默地把手放了下去。
整个大厅,鸦雀无声。
一群刚才还高高在上,扮演着“品味教官”的富家子弟,现在一个个像是被老师当众点名批评的小学生,低着头,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
王凯的脸色最为难看。
他感觉自己脸上火辣辣的疼。
他组织的这场围猎,结果猎物毫发无伤,他请来的猎手,全被一枪一个,撂倒在地。
小丑。
原来自己才是那个最大的小丑。
陈礼终于放下了手里的水杯,杯底和桌面接触,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
这声音,让在场所有人都下意识地抖了一下。
他环视了一圈这些失魂落魄的“旧钱”子弟,缓缓开口,像是在做一个最终陈词。
“各位引以为傲的‘品味’……”
他笑了笑,那笑容里带着点说不出的嘲弄。
“说穿了,不就是背一背价格标签,记几个八卦故事吗?”
“确实挺廉价的。”
话音落下,陈礼转身,再也没看这群人一眼。
人群自动分开一条路,像是摩西分海。
而就在大厅二楼一处不甚明亮的角落里。
一个穿着一身素白长裙的女人,正倚着栏杆,静静地看着楼下发生的一切。
她手里端着一杯红酒,正是李瑞拿出来的那一款。
当听到陈礼说出“情人对花粉过敏”时,她的嘴角,勾起了一抹饶有兴味的弧度。
当陈礼精准地说出“‘春’字底下那个‘日’,刻浅了半毫米”时,她眼中的欣赏,再也藏不住。
女人轻轻晃了晃杯中的酒液,对着楼下那个即将消失的背影,无声地举了举杯。
青云会,似乎要迎来一个真正有趣的新成员了。
陈礼转身,正欲离去。
身后那群刚才还不可一世的富家子弟,此刻像是被集体抽走了脊梁骨,连多看他一眼的勇气都没有。
就在这时,一道清冷又带着几分慵懒的女声,从二楼的栏杆处飘了下来。
“陈先生,请留步。”
声音不大,却像有种无形的魔力,让整个大厅的空气都为之一凝。
陈礼脚步顿住,抬头望去。
正是那个穿着素白长裙的女人,姜如雪。
她不知何时己经站起了身,正倚着栏杆,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嘴角噙着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
她没有多说一个字,只是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示意他上楼。
陈礼沉默了两秒。
他能感觉到,这才是今晚真正的“正餐”。
刚才楼下那群人,不过是开胃小菜。
他没有犹豫,迈步走上那道铺着暗红色地毯的旋转楼梯。
每一步,都踩得沉稳而安静。
穿过二楼的走廊,姜如雪推开了一扇看起来平平无奇,却厚重得不像话的暗门。
门后,是一个全新的世界。
没有奢华的水晶吊灯,没有浮夸的艺术品。
整个房间被深色的胡桃木包裹,柔和的暖光灯嵌在天花板上,照着一套极简风格的真皮沙发和一张古朴的茶台。
极致的安静。
当那扇门在身后缓缓关上的瞬间,外面的一切喧嚣,包括人的呼吸声,都被彻底隔绝。
仿佛置身于深海。
“坐。”
姜如雪脱下了社交场合那副温婉的面具,整个人透出一种掌控一切的松弛感。
她示意陈礼在茶台对面坐下,自己则跪坐在蒲团上,开始有条不紊地摆弄起面前那套紫砂茶具。
温杯,置茶,冲泡,洗茶。
她的动作行云流水,带着一种赏心悦目的韵律感。
整个过程,她一言不发。
房间里只剩下沸水冲入壶中那细微的“咕嘟”声,和瓷器偶尔碰撞的清脆声响。
陈礼也安静地坐着,观察着她。
他很确定,自己从未见过这个女人。
但她的每一个动作,每一道投来的视线,都仿佛在说:我了解你。
这让他心里生出一种前所未有的警惕。
系统加载的知识库里,有关于商业、艺术、金融的无数信息,但唯独没有关于眼前这个女人的任何资料。
她是一个绝对的变量。
一杯琥珀色的茶汤被推到陈礼面前,热气袅袅,茶香清冽。
“尝尝。”姜如雪开口,声音里带着不容置喙的笃定。
陈礼端起茶杯,没有喝,只是放在鼻尖轻嗅。
“我不懂茶。”他实话实说。
在他看来,这不过是另一种形式的“品味陷阱”。
姜如雪却笑了,那笑容里没有半点客套,全是看穿一切的戏谑。
“你当然不懂。”
“你懂数据,懂逻辑,懂怎么找一个东西的破绽。”
她顿了顿,端起自己的茶杯,轻轻抿了一口。
房间里安静得能听到心跳。
她放下杯子,白瓷杯底和深色茶台接触,发出一声轻微的“叩”。
声音很轻,却像一柄重锤,砸在陈礼的心口。
她抬起头,那双漂亮的眼睛,此刻像刀子一样锐利,仿佛能剥开他的皮肉,看穿他脑子里最深的秘密。
她一字一句,声音清晰地问出了那个让陈礼浑身冰冷的问题:
“你的‘系统’,是什么类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