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花簪子那冰冷的银光,在幽暗的血色背景中,像一滴凝固的泪。
簪尾的梅花雕工,在流动的血色幽光下,花瓣的纹理如同细小的血管般微微凸起,沾染的暗红血迹,则如同渗入花蕊的毒汁。
林婉晴体内,那源于诅咒本源的冰冷寒流,在孙福濒死的惨嚎和赵氏彻底崩溃的呓语背景音中,正经历着前所未有的剧变。
它不再仅仅是汹涌奔流的寒潮,更像是一头被死亡气息彻底唤醒的、饥渴了万年的凶兽!
系统冰冷的枷锁发出刺耳的、濒临极限的嗡鸣,无数道无形的符文锁链在她灵魂深处疯狂闪烁、绷紧,试图重新勒紧这头即将挣脱樊笼的怪物。
但这股源于诅咒核心的力量,此刻正贪婪地汲取着弥漫在房间里的浓烈死亡气息、深入骨髓的痛苦哀嚎、以及灵魂被彻底碾碎的绝望碎片!
这力量,在膨胀!在蜕变!
它渴望着宣泄,渴望着更首接、更暴烈的……锚点!
而眼前这半截银簪——
这少年生命中最后紧握之物,这沾染着他生命最后温热血迹的遗物,这承载着无尽冰冷恨意与洞悉之眼的微末信物——仿佛成了这沸腾诅咒之力最完美的导引!
她的指尖,带着一种宿命般的决绝,终于触碰到了那冰冷的银质。
就在肌肤与冰冷银簪接触的刹那——
“嗡!”
并非来自银簪的震颤,而是林婉晴的颅骨内部,仿佛被一柄无形的重锤狠狠凿击!
一股冰冷、尖锐、混杂着绝望与刺骨屈辱的洪流,毫无征兆地、狂暴地冲破了某种界限,狠狠贯入她的意识!
视野瞬间被一片刺目的白所取代。
不是灯光,是雪。
厚重、冰冷、无边无际的雪,覆盖着庭院里嶙峋的假山、枯死的藤蔓,也覆盖着回廊冰冷的石阶。
寒风如同刀子,裹挟着雪粒子,抽打在身上,发出令人牙酸的“嗖嗖”声。
一个单薄的身影,几乎被厚重的积雪掩埋。
是谢明修!
不,是更年轻些的谢明修!
但,那份属于现在的深入骨髓的苍白和脆弱,此时就己经刻在他骨子里。
他穿着单薄的夹袄,嘴唇冻得乌紫,身体因为寒冷和剧痛而不停地颤抖。他的左腿以一种怪异的角度扭曲着,显然是断了,每一次试图移动,都带来一阵剧烈的抽搐和压抑不住的痛哼。
他正用唯一能动的手臂和完好的右腿,在厚厚的积雪中艰难地、一点一点地向前爬行。积雪被他拖出一道深而扭曲的痕迹,混合着暗红的血水,在纯白中格外刺眼。
前方不远处,管家孙福背对着风雪站着,手里正漫不经心地把玩着一支银簪——
正是那支梅花簪!
簪尾的梅花在雪光下反射着冷硬的银光。
他脸上带着一种猫戏老鼠般的、残忍的冷漠笑意。
“孙……孙福……”
谢明修的声音嘶哑破碎,每一次开口都喷出大团的白气,带着浓重的血腥味,“求……求你……还给我……那是我娘……我娘留给我的……唯一……东西”
他抬起头,脸上沾满了雪沫和血污,那双清亮的眼睛此刻盈满了水光,是极致的哀求,也是摇摇欲坠的尊严。
孙福缓缓转过身,居高临下地看着雪地里如同蛆虫般挣扎的少年。
他掂了掂手中的银簪,嘴角扯出一个充满恶意的弧度:
“哟,这不是我们尊贵的二少爷吗?怎么趴雪地里学狗爬呢?这破簪子?” 他嗤笑一声,眼神如同看着最下贱的垃圾。
“一个早死了的贱妾留下的玩意儿,也配脏了老子的手?” 话音未落,他手臂随意地一扬!
那支承载着少年所有念想和母亲最后温存的梅花簪,在空中划出一道冰冷的弧线,“啪嗒”一声,轻飘飘地落在了距离谢明修爬行痕迹还有几步远的、厚厚的积雪里。
簪尾的梅花被雪粒覆盖,只露出一点微弱的银光。
“想要?”
孙福的声音充满了嘲弄,如同淬了毒的冰凌。
“爬过来,捡啊!像条狗一样爬过来!让老子看看,一个断了腿的废物,是怎么在雪地里找食儿的!爬!给老子爬!”
谢明修的身体猛地僵住。
那双盈满水光的眼睛死死盯着雪地里那点微弱的银光,又猛地抬起,看向孙福那张写满恶毒的脸。
眼中的哀求如同破碎的琉璃,瞬间被一种更深沉的、仿佛要冻结一切的冰冷死寂所取代。他咬着牙,下唇被咬破,鲜血混着雪粒流下。
他不再看孙福,低下头,用尽全身残存的气力,拖着那条断腿,在冰冷的雪地里,朝着那点银光,一寸一寸地挪动。断骨在雪下摩擦,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细微声响。
雪水浸透了他单薄的衣衫,寒意刺入骨髓,却远不及心口那片被践踏的荒芜冰冷。
终于,他沾满雪泥和血污的手,颤抖着,几乎要触碰到那支梅花簪。指尖距离那冰冷的银质,只有毫厘。
就在这一瞬间!
一只穿着厚实棉靴、沾满泥雪的脚,带着一股残忍的巨力,狠狠地、精准地踩了下来!
“咔嚓!”
一声清脆得令人毛骨悚然的骨裂声,在死寂的雪地里骤然响起!
“呃啊——!”
谢明修发出一声短促到极点、仿佛被瞬间掐断喉咙的惨嚎!身体猛地弓起,如同被扔进滚油里的虾米!
那只即将触碰到簪子的手,被那只肮脏的靴底死死地、碾踩在冰冷的积雪和坚硬的地面上!指骨在靴底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和碎裂声!
孙福脸上没有丝毫动容,只有一种施虐的快意和极致的轻蔑。
他甚至用脚底狠狠碾了碾,靴底的纹路清晰地烙印在少年苍白的手背上,留下青紫的瘀痕和瞬间破裂的血口。
少年的鲜血从被碾碎的指骨缝隙中渗出,迅速染红了身下的白雪,如同雪地里绽开的一朵绝望的红梅,正对着那支被踩踏在血污和雪泥中的银簪。
“废物就是废物,连根破簪子都护不住。”
孙福冰冷的声音如同判决。
“记住了,在这谢府里,你,连条狗都不如!”
他啐了一口在少年的手上。
终于抬起了脚,看也不看地上蜷缩成一团、因剧痛和屈辱而剧烈痉挛、却死死咬着牙关不再发出一丝声音的少年,转身,扬长而去,只留下雪地里一串深深的、践踏过尊严的脚印。
风雪更大了。
呜咽着,似乎想掩埋这雪地里无声的酷刑和绝望。
谢明修蜷缩着,身体因剧痛和寒冷而剧烈颤抖。那只被踩踏过的手血肉模糊,指骨扭曲变形。
他用完好的右手,颤抖着,极其缓慢地,从冰冷的雪泥和刺目的血污中,一点一点地,抠出了那支梅花簪。
冰冷的银簪沾满了血和污泥,簪尾的梅花被染成了暗红。他死死地、用尽生命最后一丝力气般攥紧了它,仿佛那是唯一能抓住的、通往母亲温暖怀抱的绳索,尽管那绳索早己冰冷刺骨。
他将沾满血污和污泥的脸,深深地埋进冰冷刺骨的雪地里,身体无声地、剧烈地抽动着,只有压抑到极致的、如同濒死幼兽般的呜咽,被呼啸的风雪撕得粉碎。
冰冷的、粘稠的、带着无尽屈辱和绝望的记忆洪流,如同淬毒的冰锥,狠狠凿穿了林婉晴的意识壁垒!
那雪地的酷寒、骨裂的剧痛、尊严被彻底碾碎践踏的冰冷绝望、还有少年攥住染血银簪时那深入灵魂的呜咽……
所有的一切,都带着谢明修的切肤之痛,瞬间烙印在她灵魂最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