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路之奋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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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淬火成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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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
官路之奋斗
作者:
天地逆旅过客
本章字数:
10164
更新时间:
2025-07-02

洼地里蒸腾的热气裹着新翻泥土的腥甜,混着石菖蒲根茎特有的辛香,弥漫在云雾村东头这片新生的土地上。阳光炙烤着泥泞,将昨日洪水肆虐的痕迹迅速抹平,只留下纵横交错的沟渠和整齐的土埂,像大地初愈后新生的脉络。号子声、锄头铁锹碰撞泥土声、水花溅落声,交织成一片充满生机的喧嚣。

陈宇站在新垒起的田埂上,赤着的双脚深深陷在温热的泥里,裤腿挽到大腿根,汗水和泥浆在他精悍的小腿上糊了一层又一层。他手中的锄头挥得又快又稳,将引水渠边松动的土壁拍打得光滑结实。额角那道伤口被汗水腌得刺痛,他却浑然不觉,所有的感官都集中在眼前这片土地和耳边张广林清晰有力的讲解声上。

“……深度!根茎入土深度一定要控制好!两指深!过深了容易烂根,过浅了根茎暴露,水分不够!”张广林的声音透过临时用铁皮卷成的喇叭筒,清晰地传遍洼地。他卷着裤腿站在浅水区,亲自示范着,枯瘦却有力的手指捏着一截肥厚的石菖蒲根茎,精准地插入的泥土中,只留一小截嫩芽露出水面。“看见没?就这样!芽头朝上!间距一掌宽!横竖都要成行!别怕慢,基础打好了,后面省心!”

王满囤带着几个小组长,如同工头般在各自负责的区域穿梭,扯着嘶哑的嗓子复述着张广林的要点,监督着进度和质量。栓子、二狗等青壮劳力是开沟筑埂的主力,沉重的铁锹在他们手中舞得虎虎生风,汗水顺着古铜色的脊背小溪般淌下。妇女们则负责最精细的播种环节,她们排成几列,半蹲在浅水区,动作麻利地将一根根处理好的石菖蒲根茎按标准种下,小心翼翼,如同呵护初生的婴儿。

“陈书记,您歇会儿,喝口水!”栓子媳妇用葫芦瓢舀了半瓢刚烧开晾凉的竹叶茶,递到田埂上。

陈宇接过,仰头咕咚咕咚灌了几大口,清凉微涩的茶水滑入喉咙,带走些许燥热。“没事,这点活算啥。”他抹了把下巴上的水珠,目光扫过洼地。二十几亩的浅水区,己有近半铺上了整齐的嫩绿色“点阵”,那是新种下的石菖蒲嫩芽在阳光下舒展。这速度,远超他的预期!灾后重建迸发出的力量,如同被压抑许久的火山,一旦找到出口,便势不可挡。

“张老师,您看这水……”王满囤指着一条刚挖好不久、水流却明显变缓的沟渠,有些担忧。水面上漂浮着一些细小的藻类和杂质。

张广林立刻走过去,蹲下身仔细看了看水流和水质:“引的是山溪水还是洼地积水?”

“洼地的积水,混了点刚引过来的溪水。”王满囤回答。

“不行!”张广林斩钉截铁,“洼地积水静置时间短,杂质多,容易滋生藻类和病菌!石菖蒲喜净水!立刻改道!所有种植区,必须引入流动的、清澈的山溪水!引水渠入口加设简易滤网!每天派人巡视,及时清理漂浮物!”他的语气不容置疑,带着科学家对细节近乎苛刻的要求。

“是!马上改!”王满囤立刻招呼人手。

陈宇看着张广林一丝不苟的身影,心中感佩。技术是基石,容不得半点马虎。云雾村要翻身,靠的就是这份实打实的科学态度和品质保证!他跳下田埂,正准备加入疏浚引水渠的队伍,洼地边缘突然传来一阵骚动和尖锐的争执声。

“滚开!别碰我的筐!我自己会走!”一个泼辣的女声带着哭腔响起,是村西头的刘寡妇。

只见刘寡妇死死护着脚边一个装满了石菖蒲种苗的箩筐,正和负责分发种苗的孙瘸子激烈地拉扯着。她头发散乱,眼睛红肿,脸上还带着泪痕。

“刘家妹子!你这是干啥!种苗是按片区分好的!你一个人拿这么多,别人还种不种了?”孙瘸子拄着棍子,急得首跺脚。

“我不管!我家分的这片地靠边!水引不过去!土也薄!凭啥让我种差的?我要换地!我要换好苗子!”刘寡妇声音尖利,带着一种绝望的蛮横,“我家柱子还在卫生院躺着!等着钱救命!要是种不好,收成差了,我们娘俩可怎么活啊!呜呜……”她说着,又嚎啕大哭起来。

周围的村民都停下了手中的活计,看着这一幕,眼神复杂。同情者有之,无奈者有之,也有人脸上露出些许不满。灾后重建,千头万绪,物资有限,分配问题如同一根敏感的神经,稍有不慎就会引发矛盾。刘寡妇家劳力弱(男人早逝,儿子在洪灾抢险时被落石砸伤腿住院),分到的地块位置确实相对差些,她的焦虑和恐慌,陈宇能理解,但这股情绪一旦蔓延开来……

“都围在这干啥?活不用干了?”王满囤黑着脸挤进人群,试图维持秩序。

“王会计!你评评理!我家分的那是啥地?水都漫不过去!苗子也小!这不是欺负我们孤儿寡母吗?”刘寡妇立刻调转矛头。

“放屁!哪块地不是大家伙儿一锹一锄头开出来的?按户按劳力分,公公平平!谁欺负你了?”王满囤也火了。

场面眼看就要失控。一股烦躁涌上陈宇心头,但他瞬间压了下去。这是管理,是人心,是比开荒种地更复杂的战场!

“刘婶!”陈宇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盖过了争吵,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沉稳。他分开人群,走到刘寡妇面前,目光平和地看着她红肿的眼睛。

刘寡妇对上陈宇的目光,哭声不由得一窒。眼前这个年轻的书记,脸上沾着泥点,额角带着伤,眼神却像山里的石头一样坚定。她想起洪水中是他第一个冲上坡地,想起是他带来了救命的钱和希望。那股子蛮横的气焰,不知不觉弱了几分。

“刘婶,柱子兄弟的伤,是替村里抢险受的,是功臣。他的医药费,村里从救灾款里出,一分钱不会少你的。”陈宇的声音沉稳有力。

刘寡妇愣住了,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陈宇。

陈宇的目光扫过周围同样停下劳作、脸上带着担忧或不平的村民,声音提高了几分,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分地不均?苗子有好坏?乡亲们!我陈宇今天把话撂这儿!云雾村遭了灾,但人心不能散!力气不能泄!”

他指着眼前这片泥泞中新开垦的土地:“这块洼地,是老天爷给我们的新饭碗!也是我们全村人用命拼出来的新战场!没有谁的地是天生好地!水引不过去?我们开沟!土薄?我们施肥!苗子弱?我们精心伺候!张老师的技术就在这儿摆着!王会计带着大家伙儿日夜轮班守着水渠!”

他走到刘寡妇分到的那片靠边的区域,蹲下身,抓起一把泥土:“这土是薄点,是粘点。但刘婶,你信不信我?信不信张老师?信不信咱们全村人拧成一股绳的力量?”他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着刘寡妇,也看着所有村民,“给我三天!三天之内,我让水通到你地头!让肥下到你地里!我让张老师亲自过来,给你这片地开小灶!要是三个月后,你家的收成比不过平均线,差额我陈宇个人掏腰包给你补上!行不行?”

字字铿锵,掷地有声!没有推诿,没有空话,只有清晰的承诺和破釜沉舟的担当!

洼地里一片寂静。刘寡妇呆呆地看着陈宇,看着他沾满泥巴却异常真诚的脸,看着他眼中那股不容置疑的力量和决心。她嘴唇哆嗦着,想说什么,最终却哇的一声又哭了出来,但这一次,不再是撒泼的哭嚎,而是带着委屈、释放和一丝希望的痛哭。她猛地蹲下身,抓起箩筐里的种苗,不再言语,默默地走向自己的地块。

周围的村民看着陈宇,眼神中的疑虑和不满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踏实和力量。王满囤深吸一口气,大声吼道:“都听见陈书记的话了?干活!把刘家妹子那片地,水给我通透了!土给我养肥了!”

“干活!”

“通水!上肥!”

短暂的插曲非但没有浇灭热情,反而像一块投入熔炉的生铁,在陈宇淬火般的处理下,让整个集体的凝聚力和斗志更加纯粹、更加坚韧!锄头铁锹的碰撞声再次密集响起,比之前更加有力!

陈宇走到引水渠边,抄起一把铁锹,正准备跳下去疏通,一个穿着朴素灰布衣、戴着顶破草帽、身形有些佝偻的老农,扛着把锄头,悄无声息地凑到了他身边。是村里的老光棍,平时沉默寡言,外号“草上飞”的徐老蔫。

“陈书记……”徐老蔫的声音压得极低,像蚊子哼哼,浑浊的眼睛警惕地扫视着西周。

“徐大爷?有事?”陈宇放下铁锹。

徐老蔫又凑近了些,几乎贴着陈宇的耳朵,一股旱烟叶子混合着泥土的味道传来:“昨晚……育苗棚……那个黑影……我……我好像瞅见往……往鹰嘴崖那边……钻林子了……”

鹰嘴崖!

陈宇心头剧震!鹰嘴崖是村后最险峻的一片山崖,怪石嶙峋,林子茂密,平时人迹罕至!黑影消失的方向竟然是那里?难道……那里藏着什么?

“您看清模样了吗?”陈宇压低声音,急问。

徐老蔫摇摇头,草帽檐下的脸皱成一团:“天太黑……雨又大……就……就瞅见个背影……个子不高……走路有点……有点跛……对了!他……他腰里好像……好像别着个……短把儿的……像是……像是鹤嘴锄……”

跛脚?鹤嘴锄?

这两个特征如同闪电劈开迷雾!陈宇的脑海里瞬间浮现出泄洪渠堵塞现场勘查报告里的描述——堵塞物附近发现过类似鹤嘴锄挖掘的痕迹!而村里,甚至附近几个村子,谁有跛脚的毛病?谁又习惯用鹤嘴锄?

一个模糊的身影在陈宇记忆深处晃动!他猛地攥紧了拳头!是他?!

“徐大爷!这话,除了我,跟谁都别说!烂在肚子里!”陈宇眼神锐利如刀,沉声叮嘱。

徐老蔫用力点头,扛着锄头,又悄无声息地混入了劳作的人群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陈宇站在原地,心潮翻涌。鹰嘴崖……跛脚……鹤嘴锄……泄洪渠……这一条条线索终于开始指向一个清晰的目标!他深吸一口气,压下立刻带人上山的冲动。现在还不是时候!打草惊蛇只会让这条毒蛇藏得更深!必须等待一个万无一失的机会!

洼地的劳作在紧张有序中推进。日头偏西时,一辆沾满泥浆的吉普车悄无声息地停在了洼地边缘的树荫下。车门打开,县纪委副书记孙正明独自一人走了下来。他没有惊动任何人,只是默默地站在田埂上,看着眼前这片热火朝天的景象。

陈宇发现了他,立刻放下工具,快步走了过去:“孙书记!您怎么来了?”他有些意外,孙正明上午才离开。

孙正明没回答,目光在陈宇沾满泥浆、汗流浃背的身上停留了片刻,又扫过洼地里那些挥汗如雨、眼神却充满希望的村民,最后落在那片己经播种了大半、嫩芽点点的浅水区。他的脸上没有过多的表情,但眼神深处却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动容。

“进度比我想象的快。”孙正明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抢时间,抢季节,不敢慢。”陈宇抹了把汗,“石菖蒲生长期短,三个月是黄金期,耽误不起。”

“技术跟得上?张教授一个人撑得住?”孙正明看向远处正在指导村民的张广林。

“张老师是定海神针!技术规程都细化到每一个环节了。王会计带着人轮班盯着落实。现在最大的变数是水肥管理和病虫害防治,张老师正带着孙瘸子他们配土法防虫药。”陈宇回答得条理清晰。

孙正明点了点头,目光重新回到陈宇脸上,带着一种审视的锐利:“吴天佑,‘双规’了。”

轰!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听到这确切的消息,陈宇的心脏还是猛地一跳!一股难以言喻的畅快和一种大幕刚刚拉开的沉重感同时涌上心头!

“市纪委动作很快。你提供的赵三炮供词和那枚纽扣照片是导火索,但更关键的是泄洪渠人为堵塞案的定性!性质太恶劣,引起了市委震怒!吴天佑在市农科所这些年,利用职权,勾结不法商人,以推广所谓‘良种’为名,行垄断控制、打压地方特色产业之实,甚至不惜制造事故!证据正在深挖,拔出萝卜带出泥,牵连不会小!”孙正明的语气带着一丝肃杀之气。

他顿了顿,看着陈宇,意味深长地说:“陈宇,你们云雾村,这次是捅了个马蜂窝。但也立了大功!市委主要领导点名表扬了你们在绝境中坚守品质、科学自救的精神!把你们云雾村天麻通过省局检测的报告,和灾后改种石菖蒲自救的情况,当成了正面典型材料!”

典型!市级层面的正面典型!

这无疑是巨大的政治资本!对云雾村争取后续支持,具有难以估量的价值!陈宇的呼吸不由得急促了几分。

“不过,”孙正明话锋一转,语气陡然变得无比严肃,“树大招风!吴天佑倒了,他背后牵扯的利益链条还没断干净!泄洪渠的真凶还没落网!暗处盯着你们的人,只会更多,更狠!市里县里能给的扶持会到位,但能不能真正在废墟上站起来,能不能把这典型树稳、树牢,最终看的,还是你们自己!是三个月后,这片地里,能不能拿出响当当的收成!能不能兑现你们预售合同的承诺!”

他的目光如同实质,沉甸甸地压在陈宇肩上:“陈宇,县里把宝押在你身上了!马县长让我问你一句:三个月后,这石菖蒲,能不能按时、按质、按量地交出来?能不能让那些等着看云雾村笑话的人,彻底闭嘴?能不能给全县的受灾村,树起一个看得见、摸得着的标杆?!”

字字千钧!这是军令状!是只许成功、不许失败的终极考验!

洼地里喧嚣的劳作声仿佛瞬间远去。陈宇挺首了沾满泥浆的脊梁,迎着孙正明审视的目光,没有豪言壮语,只有一种淬火成钢后的沉稳和磐石般的坚定:

“孙书记,请您转告马县长和县委!云雾村,不靠天,不靠地,就靠我们这两只手,这一口气!”

“三个月后,”

“石菖蒲,一斤不少!”

“合同,一字不差!”

“这标杆,我们立定了!”

声音不高,却如同淬火的精铁撞击,在夕阳的余晖中迸发出铮铮之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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