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是崩开了?!”
林雾的声音撞在寂静的墙壁上,带着她自己都未察觉的急促和恐慌。
沈屹川解开纽扣的动作停顿了一下,但仅仅是一瞬。
他没有回头,也没有回答。
只是更缓慢地、带着一种近乎固执的倔强,试图用右手去够左侧肩胛后方的衬衣布料。
那个位置,对一个右撇子来说,本就极度别扭,更何况他身体此刻明显紧绷着,每一次微小的牵扯都可能带来剧痛。
昏暗的油灯光线下,林雾甚至能看到他手臂因为角度和疼痛而微微发颤,额角也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在灯下闪烁着冷光。
而那块被暗色湿痕浸透的衣料下,绷带的形状隐约可见,渗出的血迹似乎……比之前更红了!
一股难以言喻的自责和慌乱瞬间淹没了林雾。
是她!
都是她刺伤沈屹川。
而今天他奔波一整天,晚上回来还强撑着,那份远超常人的体力消耗和精神戒备下……
她甚至不敢去想,那一剪刀下去,到底伤到了多深!
再顾不上什么男女之防,林雾几步冲到他身边,声音又急又低,带着一种近乎命令的急促:“你别动!”
沈屹川试图继续动作的手被她猛地抓住手腕!
微凉的指尖触碰上他滚烫、布着薄汗、且因过度用力而指节突出的皮肤。
他身体明显僵硬了一瞬,如同被电流击中。
下一秒,手腕上施加的力道一松。
林雾并未阻止他,而是强硬地将他那只笨拙地想要解开衬衣的手拉了下来。
她的动作没有一丝迟疑,带着不容分说的坚定。
她的位置恰好能避开他受伤的左肩,站在他的侧面靠后,几乎贴着他灼热而汗湿的后背。
昏黄的灯光将她焦急的影子投在墙壁上,随着灯火的摇曳而晃动。
“转过来。”林雾的声音低沉,却异常清晰,“我帮你弄。你这样不行,只会越弄越糟。”
沈屹川僵在那里。
背后的压迫感如此清晰,她离得太近了,近得能感受到她呼吸拂过自己后颈皮肤的微痒。
他甚至能听到自己耳中血液奔流的嗡嗡声和……
那被强压下去的、细碎而难以抑制的抽气声。
过了仿佛一个世纪那么长,又或许只是几息之间。
他终于,极其缓慢地,将身体向林雾的方向微微偏转了一些。
这个动作极其微小,更像是一种默许。
林雾立刻伸手小心翼翼地、又无比利落地解开他前襟剩余的两颗纽扣。
粗糙的棉布衬衣向两侧滑开。
灯光下,那层被重新缠绕包扎的纱布终于完全暴露在视线里!
林雾的呼吸瞬间屏住!
那纱布……竟有大半都被暗沉的红色渗透了!
那血色在灯光下呈现出一种令人心悸的、浓稠的半凝固状态,边缘更是鲜红刺眼!
很显然,伤口不仅没有愈合,而且在今天剧烈的活动和长时间的绷紧姿态下,撕裂得更厉害了!
血液先是慢慢渗出,然后持续了一段时间才被厚重的纱布吸收包裹住,才会呈现出外圈凝固、内里鲜红渗血的可怕景象!
沈屹川侧着头,下颌线绷得死紧。
他不再尝试去看自己的伤口,深陷在阴影中的眼睛似乎紧闭着,只有紧抿的唇线和微微抽动的额角肌肉在无声地抵抗着那撕裂般的疼痛。
刚才在堂屋还能伪装出的沉稳和平静,在这灯光下、在这撕裂的伤口前,荡然无存。
他整个人像一张拉满到极限的弓,绷紧得随时可能断裂。
看着那刺目的、几乎要将整块纱布染透的暗红色,林雾的眼睛瞬间模糊了!
一股巨大的酸涩冲上鼻尖,几乎让她落下泪来!
这是她伤的!
他今天奔波在外、晚上强撑在桌前时……该有多痛?!
“蠢……”一声压抑的呜咽几乎从她喉咙里冲出来,又被她死死咬住嘴唇咽了回去。
现在不是发泄情绪的时候!她把所有翻涌的酸涩和疼痛都死死压下去,强迫自己迅速集中精力。
手指沾满止血的药粉,动作尽可能轻柔地开始拆除那浸透了鲜血、己经有些粘连在伤口边缘的纱布。
整个拆解的过程异常艰难。
血痂和纱布粘在一起,每一次轻轻的剥离,都伴随着沈屹川身体难以控制的紧绷和一声极其压抑、从鼻腔深处挤出的短促闷哼。
他的额角、后背瞬间布满冷汗,肌肉如同烙铁般滚烫坚硬,清晰地传递出非人的忍耐力。
林雾的手指也在抖,几乎要握不住那小小的药瓶。
她只能屏住呼吸,凭借着记忆里前世照顾病人时练就的一点点手法和此刻全副的专注,一点一点、如同对待易碎的瓷器,将那片血红的“疮痍”暴露在灯光下。
当最后一层粘连的纱布被完全取下,林雾倒吸了一口凉气!
那伤口……比她记忆中更深、更狰狞!
一道约莫寸半长的伤口,边缘带着剪刀划过的撕裂和参差,皮肉翻卷,深可见皮下组织的颜色。
此刻,伤口中部赫然绽开了一道新的小裂痕,鲜红的血珠正从撕裂点不断渗出,汩汩流淌!
这绝不是仅仅因为活动造成的崩线!
这更像是……被外力强行拉扯撕裂的痕迹?!
林雾猛地抬头看向沈屹川苍白汗湿的侧脸,声音因惊惧而有些变调:“这……这怎么裂开这么大的口子?!你在外面……是不是跟人动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