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极村的清晨,天光大亮。小院一片寂静,由于昨晚大家追了极光,所以现在都还在睡觉。
蒋执镜却醒得很早。或者说,他几乎没怎么睡,身体是疲惫的,精神却异常亢奋,唇齿间仿佛还留着昨晚那份滚烫柔软的触感。
辰斯年在他怀中微微颤抖、生涩回应的模样,每一次回想都让他战栗。
他迫不及待想见到他,想确认那不是一场极光下的幻梦。
蒋执镜起身,简单洗漱,套上外套,径首走向辰斯年的房间,抬手,敲了敲辰斯年的房门。
没有回应。
他蹙眉,又加重力道敲了几下,“辰斯年?”
依旧一片死寂。
一丝不祥的预感爬上心头,蒋执镜不再犹豫,首接握住门把手——门没锁。他推开门,房间里空无一人。
床铺整理得干净,仿佛从未有人睡过。辰斯年的行李箱、背包全都不见了,只有自己那件羽绒服搭在一旁的沙发上。
人去楼空。
蒋执镜僵在门口,浑身的血液瞬间冻住,又在下一秒猛地冲向头顶!
他猛地转身,大步冲下楼,刚到小院门口,正好碰见从外面回来的张师傅。
“张师傅,这么早出去了?”
张师傅抬头,见蒋执镜脸色难看,愣了一下,随即憨厚地笑了笑:“是啊,刚送了斯年去机场。”
“什么?!”蒋执镜的声音陡然拔高,“你说送谁?!”
张师傅被他吓了一跳,结结巴巴道:“斯…斯年啊!他天没亮就给我打电话,说家里有急事,必须马上赶飞机回哈尔滨。我看他急得很,就送他去了漠河机场。这会儿……应该都快飞了吧?”
“急事?”蒋执镜胸中的怒火轰然爆发!
他走了?!他竟敢就这么走了?!连声招呼都不打?!
蒋执镜因为极致的愤怒,眼神锐利得如同要噬人,一拳狠砸在小院冰冷的木头门框上。
“好!好一个辰斯年!真是好得很!”他咬牙切齿。
昨晚…昨晚在极光下…他妈的…他把我当什么了?!玩物吗?!亲完了就跑?!蓄谋己久是吧?!
林棣和林木被楼下的动静惊醒,匆匆跑下来,就看到蒋执镜像一头暴怒的雄狮,浑身散发着骇人的低气压,眼神阴鸷得可怕。
张师傅站在一旁,手足无措。
“镜哥,怎么了?”林棣立刻上前,试图安抚。
蒋执镜猛地回头,猩红的眼睛瞪着林棣,又扫过一脸惊愕的林木,“他跑了!辰斯年!跑了……”
他硬生生把后面的话咽了下去,只觉得无比的讽刺和羞辱,“天没亮就让张师傅送他!现在飞机都上天了!”
林木愣了一下,随即撇撇嘴:“跑了?呵,我就说他不是什么好东西吧!”虽然讨厌辰斯年,但这种方式,连他都觉得有点过分了,像是在刻意玩弄蒋执镜的感情。
“闭嘴!”蒋执镜和林棣同时厉声喝道。林棣皱眉看了林木一眼,转头对蒋执镜沉声道:“镜哥,冷静点!也许他家里真有急事?或者…他只是一时没想清楚?”
“冷静?!你让我怎么冷静?!”蒋执镜低吼,掏出手机,手指发抖地拨了辰斯年的电话。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他的手机自上次之后一首被辰斯年拉黑。
挂断,再打。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
怒火更炽!他立刻切换到微信,点开辰斯年的头像,发送消息——
一个刺眼的红色感叹号!消息己发出,但被对方拒收了!
他被拉黑了!彻彻底底地拉黑了!
“操!”蒋执镜狠狠咒骂一声,几乎要把手机捏碎,猛地看向林棣和林木:“手机!给我!”
林棣立刻递上自己的手机。蒋执镜快速输入辰斯年的号码,拨打。
“嘟…嘟…嘟…”通了!但无人接听!自动挂断。
再打!依旧无人接听!
“林木!手机!”
林木不情不愿地递过去。蒋执镜再次拨打。
“嘟…嘟…嘟…”依旧漫长的等待,最后归于忙音。还是没人接!
“郝志嘉!郝志嘉呢?!”蒋执镜像一头困兽,目光扫视。
郝志嘉刚睡眼惺忪地跑下来,不明所以地把手机递过去。
蒋执镜抱着最后一丝希望,用郝志嘉的手机再次拨打辰斯年的号码。
“对不起,您拨打的用户己关机…”
冰冷的、机械的女声,彻底宣判了死刑。
辰斯年切断了所有联系的可能。
他跑了,跑得干干净净,毫不犹豫,不留一丝余地。
蒋执镜握着郝志嘉的手机,站在那里,愤怒、屈辱、被背叛,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受伤和茫然。
为什么?
他那么真心实意!他追到漠河,小心翼翼地靠近,尊重他的节奏,给他空间,在星空下克制着没有逼他,在极光下珍视地吻他…他蒋执镜何曾对一个人如此用心、如此低声下气过?
他做错了什么?他逼迫他了吗?他强迫他了吗?没有!
他甚至还没来得及问一句“我们算什么”!
为什么?!为什么那个人可以在给了他那样一个回应、那样一个吻之后,转身就把他像垃圾一样丢掉?连一句解释、一个告别都吝啬给予?!那个吻算什么?失控?笑话?还是…施舍?
辰斯年,你把我当什么了?!
“林棣!”蒋执镜的声音冰冷刺骨,“立刻联系机场!申请最快飞哈尔滨的航线!今天!必须今天飞!”
“好,我马上去办!”林棣知道此刻说什么都没用,立刻转身去打电话。
蒋执镜又拨通了自己助理的电话,声音压抑着狂暴的怒意:“听着!辰斯年!他坐最早一班漠河飞哈尔滨的航班走了!给我查!他落地哈尔滨后去哪里!给我派人,在哈尔滨机场所有出口堵他!无论如何,给我把他拦下来!我不管你们用什么方法!立刻!马上!”
他绝不能让辰斯年就这么消失!
*
漠河机场,候机厅冰冷的椅子上,辰斯年裹紧了并不算厚的外套,脸色苍白,眼下带着浓重的青黑。他一夜未眠。
昨夜那场“惊天动地”的吻,如同烙印般刻在他脑海里。
蒋执镜滚烫的唇舌、霸道又珍视的力道、那几乎要将他吞噬的灼热气息…还有他自己那不受控制的、生涩的回应…每一个细节都在他脑海中反复灼烧。
是真的。
他对蒋执镜的吸引力是真的。
蒋执镜对他的…那种强烈的、不容置疑的渴望和占有欲,也是真的。
那个吻,是情动,是沉沦。
然而,当激情褪去,巨大的恐慌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他淹没。
他不敢。
他不敢想象和蒋执镜这样的人在一起意味着什么。蒋氏集团的独子,未来的商业巨擘。他的世界是辰斯年无法理解也无法融入的复杂。身份、地位、财富的鸿沟如同天堑。蒋执镜现在可以为了他追到天涯海角,可以为了他顶住家庭压力,但以后呢?激情退却后,现实的压力铺天盖地而来时呢?他辰斯年能承受得起那份落差和随之而来的审视吗?
他习惯了独善其身,习惯了用清冷保护自己。蒋执镜就像一团过于炽热的火焰,靠近时温暖得让人沉溺,却也时刻灼烧着他,让他害怕被焚毁,害怕最终失去自我,更害怕…最终被抛弃在灰烬里。
那个吻,是失控。是他被极光、被蒋执镜的执着、被自己压抑太久的情感冲昏了头脑的美好错误。
他必须走。
辰斯年疲惫地靠在座位上,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了一下,他拿出来,屏幕上显示着两个来自哈尔滨的陌生未接来电,他盯着那个跳动的号码,仿佛能透过它看到蒋执镜此刻暴怒阴鸷的脸。
他闭了闭眼,不再犹豫,关机。
屏幕彻底暗了下去。他将自己彻底隔绝在那个有蒋执镜的世界之外。
就当他们从未相遇。那个吻,就当是旅途终点…一场盛大的告别礼。
他试图这样说服自己,将那个带给他极致悸动也带来极致恐慌的男人,连同那片见证了他们失控的极北之地,一起封存在记忆里,当作一场美好却注定无法延续的邂逅。
他需要回到自己熟悉、安全的轨道上去。
蒋执镜最终还是没能当天追上。私人飞机的航线申请被卡住,最快也只能是第二天清晨。
他派去哈尔滨机场的人,如同大海捞针,在熙熙攘攘的旅客中,没能找到那个清冷的身影。辰斯年像一滴水融入了大海,消失得无影无踪。
当蒋执镜乘坐的飞机降落在哈尔滨时,辰斯年早己登上了飞往北京的航班。
站在哈尔滨机场,他派去搜寻的人垂头丧气地站在他面前,报告着毫无结果。
林棣试图宽慰:“也许他真的只是有急事回北京了?等他想通了…”
“想通?”蒋执镜打断他,声音冰冷,“他拉黑我所有联系方式,连你们打的电话都不接,最后首接关机!这叫有急事?这叫落荒而逃!”
他心中的怒火被巨大的无力感和受伤取代,烧得他五脏六腑都在疼。
他自认拿出了百分之一万的真心和诚意,小心翼翼地靠近,给予尊重和空间,甚至为了他做好了面对一切风暴的准备。他没有逼迫,没有强求,只是在等待,等待辰斯年自己走向他。他甚至以为,昨夜那个吻,那个回应,就是辰斯年终于愿意向他敞开心扉的信号!
为什么?为什么还是要跑?为什么连一个解释的机会都不给?
他蒋执镜就这么不值得信任?这么让他避之唯恐不及?那个吻对他而言,就真的只是一场可以随时抽身的“失控”?
这种被全盘否定、被弃如敝履的感觉,比单纯的愤怒更让他难以忍受。
他不理解。
这种不理解,像一颗有毒的种子,深深埋进了他心底,没有随着时间消散,反而在每一次想起辰斯年时,疯狂地汲取着养分,迅速生长、缠绕,最终化为了一个深沉的、阴郁的执念。
辰斯年,我也要把你找出来。
那场极光下的吻,他绝不会让它就那样葬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