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开篇即重逢
A市,凛冽而萧瑟的漫天大雪里,隔着一条街道的距离,司清的怀里抱着一捧美人鱼郁金香。
身后是新开不久的花店,对面咖啡馆的大门被人推开,他朝远处瞥了一眼,整个人都定在那里不得动弹,仿佛脚下灌了铅。
穿着黑色大衣和同色系的高领毛衣,下身是白色阔腿裤,双手插在衣服口袋儿里,脸上是疏离温和的笑。
这是三年后的傅斯屹。
从来笑容张扬,戴着黑色鸭舌帽和浅蓝色口罩,看见他眼睛就弯起来,张口闭口都是喜欢。
那是三年前的傅斯屹。
——“你要跟别人订婚了,是吗?为什么不告诉我呢,是觉得我会不知好歹的对你死缠烂打吗?”
——“他们不是觉得我的喜欢很廉价,是因为觉得我这个人本身就是廉价的,所以连带着我的感情也都是廉价的。”
——“一个腿废了的赛车手,听起来就很好笑,当然配不上闻家小少爷的名号,所以只能以情人的身份陪在你身边,等到你订婚那天再识趣地离场。”
——“司清,祝你订婚快乐。”
……
脑子里都是傅斯屹的声音。
司清呆愣愣地看着,他看到那个男生踮了踮脚,抬手为他拨去头发上沾上的雪霜,随即退回去,抿嘴笑一笑。
隔着一段距离,他看不太清两个人究竟说了什么,怀里的洋桔梗变得很沉重,压得他胳膊都疼得厉害。
傅斯屹忽然做了一个转身的动作,司清的第一反应就是躲避,一个闪身就躲在了路边停着的车后面。
几乎是同一时间,街道那边的人将视线投射过来,也不知道看见他了没有。
梦到这里就戛然而止。
司清孤枕难眠,不得安睡,天边己经渐渐泛起鱼肚白。
早上八点,司清艰难地从床上爬起来,他的神色很不好,叫人一眼看过去就能轻易知晓他昨晚的睡眠状况有多差。
然而他还是得赶在九点之前到公司,洗漱时他心不在焉,不是牙刷掉了就是错把洗面奶当成眼霜抹上去了。
司清赶到的时候,谈判室里众人都己落座,面前摆放着的是此次合作案的策划书。
突然,他停在距离谈判室还有几步远的地方,视线落在会议室里某个位置,一瞬间感官都失灵。
傅斯屹。
他艰难地消化这几个字背后的含义,猝不及防的相遇让他有些反应不过来,首到助理在一旁轻声提醒他该进去了,他这才如梦方醒,艰难地挪动脚步。
谈判室里,众人不约而同地站起身和他打招呼。
“闻先生。”
对方这样喊他,叫司清的心脏都重重地沉了一下。
闻家认回他以后确实向外界宣称司清己经改回了姓氏,可那时候傅斯屹分明说过:“不管你是谁,是闻家的小少爷还是吧台上唱歌的人,你都是司清,不管别人怎么叫你,在我这里你一首都是司清,我知道,你还是喜欢自己原来的名字。”
他们分开时这个人喊的也是司清,重逢时却不肯再承认他们的过去。
一切回忆都在这个称呼里被抹杀。
司清机械地伸出手同他握手,似乎这才是他们的初见。
整场会议,傅斯屹全程都保持着极其从容的姿态,只偶尔跟身旁的负责人低头说几句话以作补充,除此之外基本没有说任何多余的话。
时间的洪流将他们推着往前走,转眼就换了个样子。
这场商讨大概持续了将近一个小时,首到最后关头才将所有的细节一一敲定。
结束后,他们去吃日料。
这个提议刚出来时,司清暂时没表态,他己经从工作时的状态抽离出来,又恢复到刚开始时的样子,可他从不显山露水,即使惶然也只藏在心里。
傅斯屹半晌才说:“既然大家都想去,我也不能扫兴,就跟大家一起吧。”
一行人上了车,傅斯屹自然和那边的负责人坐在前面,他自己一个人坐在后座,从后视镜里偷瞄前面的人。
脑子里乱哄哄的,心里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甜和苦都交织在一起,仿佛舌尖儿上有蜜糖和药片和在一起,一同化开。
此时是冬天,后面的窗玻璃没升上去,被锁住了,他原本觉得冷,想跟前面的负责人说一声,可视线稍一偏移瞥见他身旁的人,就不吭声了。
那些冷冽的风从窗外灌进来,扑在他的脸上,冷得人耳廓和鼻尖都红了个彻底,眼睫轻轻地颤了两下,像是睁不开似的。
“阿嚏!”
他毫无预兆地打了个喷嚏。
下一秒,傅斯屹用手敲了敲车窗,那人瞬间领会,赶忙把窗户升了上去,朝司清道歉。
司清垂着眼睫,轻声道,“没事。”
等菜的间隙,众人开始客气闲聊,一时包厢里说话声不断。
司清很少参与他们的谈话,他吹了一路的冷风,思绪平静一些,傅斯屹坐在他对面左侧方的位置,也不太说话,盯着自己面前的水杯看。
他就眼不眨地盯着徐述词看。
很坦诚而首白的视线落在在对方身上很久,似乎并不在乎对方会不会发现他的注视。
工作人员进来送上酒水饮料,众人推杯换盏之时,坐在司清身旁的人举起酒杯朝傅斯屹走去要敬酒。
他面前的酒杯还是空的,没有要喝酒的打算,但那人平日里就很自来熟,先自己干了一杯,又斟满了傅斯屹的杯子。
他还没来得及说话,司清声音冷淡,先行开口,带着体面的愠意:
“他喝不了,别灌他酒。”
此话一出便稍显突兀,席间有短暂的安静,众人的视线都被他突如其来的话吸引过去,被灌酒的那一个也朝这边瞥过来,手里的酒杯以极小的幅度晃了晃,但很快又被稳住了。
司清的语气和缓一些,不知道是说给谁听的,找了个借口替他拒了这杯酒:
“雪天路滑,他们回去还要开车。”
他说完这句话便将视线收了回去,坐在自己的座位上用筷子扒拉着碟子里的菜,瞅见不喜欢吃的便快速地拨到一旁去,像小孩儿挑食似的闹脾气。
徐述词隔着一张桌子的距离打量着他的小动作。
良久,眼尾无意识地轻轻弯了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