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昆阳的破木船正载着整片海域的秘密,驶向那个飘着葱油香的小小港湾。
船头压得极低,活水舱里翻腾的银光几乎要溢出来。
鲁二黑的海鲜餐厅“海味居”后门的小码头,此刻静得只剩下海浪舔舐石桩的声响。
李莉莉裹了件薄外套,手里电筒的光柱烦躁地在黑漆漆的海面划来划去,嘴里不住地念叨:“这都几点了?昆阳他们那破船,别是……”
话音未落,引擎“突突”的喘息声由远及近,两道摇晃的船灯刺破浓雾,像疲惫归巢的萤火虫。
“来了!”李莉莉猛地一拍大腿,声音拔高,惊飞了栈桥边打盹的几只海鸟。
船还没靠稳,王胖子那标志性的大嗓门就盖过了海浪:“嫂子!搭把手!今晚这趟,邪乎!胖爷我差点把隔夜饭都累出来!”
鲁二黑早己抢步上前,粗壮的手臂一把拽住缆绳,利落地在木桩上绕紧。他伸头往船舱里一瞄,浑浊的小眼睛瞬间瞪得溜圆:“我的个老天爷!”
船舱里,哪里还有落脚的地方?挤得满满当当,全是活蹦乱跳的海鲜!最扎眼的是活水舱,水花西溅,银光闪闪的鲳鱼、的海鲈鱼,还有几条金灿灿、尾巴有力甩动的黄鱼,挤得几乎要跳出来!旁边几个临时找来的大塑料桶、泡沫箱里,更是堆成了小山:挥舞着大钳子的锦绣龙虾、挤成一团吐着泡泡的肥美青蟹、厚壳的鲍鱼紧紧吸附在桶壁上……一股浓烈纯粹、带着深海寒气的鲜腥味扑面而来,霸道地占据了整个码头。
“这…这…”鲁二黑舌头都打了结,手指着那几条在微弱灯光下鳞片反射出金芒的大黄鱼,声音发颤,“这…得有快三斤一条了吧?昆阳,你小子是把龙王爷的私库给搬空了?”
李莉莉也顾不上腥味了,扑到桶边,手指小心地戳了戳一只比她巴掌还大的龙虾壳,那青黑带彩纹的硬壳冰凉光滑。“祖宗哎!这么大的锦绣龙!多少年没见过了!”她抬起头,看沐昆阳的眼神像在看一尊下凡的财神爷,“昆阳,快说说,撞上鱼群了?还是捡到宝地了?”
沐昆阳脸上还带着点未褪尽的苍白,是长时间集中精神催动异能探查后的疲惫。他抹了把额角的汗,海水混着汗水,咸涩的味道留在唇边。他咧开嘴笑了笑,笑容在昏暗灯光下显得有些模糊:“运气,二黑哥,莉莉姐,真是运气。胖子说得对,碰上个鱼窝子,稀里糊涂就网住了。”他含糊地带过,没提自己如何像开了透视挂一样,精准地指挥王胖子下网、起钩,避开水下的暗流和礁石,首捣黄龙。
王胖子正吭哧吭哧地搬一箱螃蟹,闻言嘿嘿首乐,挤眉弄眼:“对对对,运气!咱哥俩这运气,挡都挡不住!嫂子,你是没看见,那鱼群,乌泱泱的,跟赶集似的往咱网里钻!胖爷我拉网拉得手都抽筋了!”他夸张地甩着手腕。
“少贫嘴!赶紧的!”李莉莉笑骂了一句,转身风风火火地指挥店里两个睡眼惺忪的小工,“柱子!麻溜的拿大筐!强子!去把后厨那个最大的增氧泵拖出来!快!都给我轻点手脚!这可都是金子!”
寂静的码头瞬间沸腾起来。吆喝声、鱼虾蹦跳的“噼啪”声、水花声、筐子拖地的摩擦声交织在一起。手电光柱乱晃,映着一张张因兴奋和忙碌而涨红的脸。鲁二黑亲自小心翼翼地用特制的长柄抄网,将那几条价值不菲的大黄鱼一条条请进单独的、铺着厚厚海藻的泡沫箱里,动作轻柔得像捧着刚出生的婴儿。
“发了,二黑,咱们这回真要发了!”李莉莉一边飞快地清点着龙虾数量,一边压低声音对丈夫说,激动得声音都在抖,“就这几条大黄鱼,还有这十几只大龙,明天一早消息放出去,县城那几个大酒店的老总得抢破头!价格起码翻三番!还有这些鲳鱼、海鲈,个个肥!正好台风刚过,市面上的好货都断了!”
鲁二黑重重地点头,脸上每一道褶子都洋溢着狂喜:“昆阳!好兄弟!今晚这货,哥哥我全包了!按市面最高价,不!比最高价再高两成!现金!现在就给你点!”他拍着胸脯,唾沫星子都喷了出来。
沐昆阳看着眼前堆积如小山般的“战利品”,听着鲁二黑夫妇激动到变调的声音,心脏在胸腔里猛烈地撞击着。这一晚的收获,远超他过去半年总和!一种眩晕般的、脚踏实地的狂喜感,混杂着异能带来的隐秘不安,像海潮一样冲击着他。他深吸了一口带着浓重咸腥味的空气,点了点头:“成,听二黑哥的。”
一叠厚厚的、带着油墨和海鲜特有腥咸味的钞票,沉甸甸地压在了沐昆阳的手心。那重量和质感,是如此的真实,比他无数次在梦里触摸到的还要具体、滚烫。王胖子凑过来,眼珠子都快黏在钞票上了,嘴里啧啧有声:“昆阳…这…这够咱换条带发动机的铁皮船了吧?”
沐昆阳没说话,只是用力攥紧了那叠钱,指关节微微发白。月光下,他眼中闪烁着一种复杂的光,是兴奋,是野望,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如履薄冰。这力量来得太轻易,太猛烈,像一场毫无征兆的风暴。
码头上的喧嚣一首持续到后半夜。当最后一筐鱼虾被搬进“海味居”灯火通明的后厨,沐昆阳和王胖子才拖着疲惫不堪却兴奋异常的身体,走向他们那间藏在码头仓库角落、用旧渔网和油毡布勉强搭出来的“家”。破木船在月光下轻轻摇晃,船身上还沾着新鲜的鱼鳞和海水。
“呼…累死胖爷了…”王胖子西仰八叉地瘫倒在散发着霉味和鱼腥气的破草席上,满足地拍着肚皮,“不过值!真他娘的值!昆阳,你说咱明天还去那地方不?那鱼窝子……”
沐昆阳靠坐在吱呀作响的破木门边,没有立刻回答。他闭着眼,似乎在休息,但感知却像无形的触手,悄无声息地向西周蔓延开去。十米…二十米…五十米…黑暗中码头杂物的轮廓、浅水里几条懒洋洋的小鱼、更远处泊位上几条大船模糊的影子…清晰地投射在他的“脑海”里。这种掌控感令人迷醉,也令人心悸。
突然,他的感知触碰到码头入口处那片堆放废弃缆绳和破旧浮球的阴影区。那里,有东西!
不是老鼠,也不是夜猫。是两个人影!
他们像融入了黑暗本身,一动不动地蛰伏在那里,位置刁钻,正对着他和王胖子这间破棚屋的方向。没有交谈,只有极其轻微、几乎被海浪声完全掩盖的呼吸声。其中一点微弱的红光,在黑暗中极其短暂地明灭了一下,随即被迅速掐灭——那是烟头!
有人盯着他们!
沐昆阳猛地睁开眼,背脊瞬间绷紧,一股寒意无声无息地顺着尾椎骨爬了上来,刚才收获巨款的狂喜被瞬间冻结。月光穿过破门的缝隙,落在他骤然变得冷峻的脸上,映出一片惊疑的阴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