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倾城的家,与其说是店铺,不如说是一座带着江南园林韵味的深宅大院。“藏珍阁”是前店,后面则是顾家的生活区域,古色古香,一步一景。
今晚,顾家灯火通明,设了家宴。名义上是顾父顾永年宴请一位从省城来的重要客户——青年才俊,古董商周明轩。但顾倾城和沐昆阳都心知肚明,这是顾父安排的“相亲宴”,目的就是让顾倾城“见见世面”,顺便羞辱一下沐昆阳这个“泥腿子”。
沐昆阳穿着一身顾倾城为他精心挑选的休闲西装,合身是合身,但总觉得束手束脚。他看着身边光彩照人、穿着月白色旗袍的顾倾城,低声道:“倾城,我非得来吗?你知道我…”
“我知道你不自在。”顾倾城轻轻握住他的手,她的手微凉,“但爸爸这次是铁了心。你越躲,他越觉得你上不了台面。周明轩这人我见过,眼高于顶,虚伪得很。你只要做你自己就好,有我呢。”她眼神坚定,给了他莫大的勇气。
宴席设在花厅。顾永年端坐主位,气度俨然。周明轩三十岁上下,戴着金丝眼镜,西装革履,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正侃侃而谈,话题从明清瓷器鉴定说到国际拍卖行风向,言语间带着掩饰不住的优越感。他看向顾倾城的目光,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欣赏和占有欲。
顾永年听得频频点头,对沐昆阳则只是淡淡地瞥了一眼,介绍时也只一句“倾城的…朋友,做点水产小生意”。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周明轩似乎才注意到沐昆阳,推了推眼镜,故作温和地问:“沐先生做水产?现在这行不容易吧?听说近海资源枯竭得厉害。”
来了。沐昆阳放下筷子,不卑不亢:“还行,主要跑远点,靠点运气和力气吃饭。”
“哦?远海?”周明轩嘴角勾起一丝玩味的笑,“那风险可不小。听说沐先生最近换了艘不错的船?‘破浪号’?年轻人有魄力啊。不过,买船的钱…水产生意这么好赚吗?”这话问得绵里藏针,暗指他钱来路不正。
顾永年也投来审视的目光。
顾倾城脸色微变,正要开口。沐昆阳却按住了她的手,首视周明轩:“周先生对水产市场也这么了解?钱嘛,一分汗水一分收获,偶尔老天爷赏口饭吃,捞到点值钱的海货,比如…大的野生黄唇鱼,或者运气爆棚捡到点…海里的老物件,就攒起来了。”他特意在“老物件”上加重了语气。
周明轩眼中精光一闪:“海里的老物件?沐先生指的是…海捞瓷?”
“可能吧,我也不太懂。”沐昆阳憨厚一笑,“上次捞上来几个破罐子,还有些绿锈斑斑的铜钱,都当破烂堆船上了。倾城说看着有点年头,帮我收起来了。”
“哦?不知是什么样的罐子和铜钱?”周明轩的兴趣明显被勾起来了,身体微微前倾。
顾倾城适时接话,语气平淡:“就是些普通的宋元民窑青瓷碎片,铜钱也是常见的‘开元通宝’‘崇宁重宝’,品相一般,没什么研究价值。昆阳不懂这些,我就当帮他保管了。”她轻描淡写,把沐昆阳描述成撞大运的门外汉。
周明轩眼中闪过一丝失望,但随即又堆起笑容:“原来如此。顾小姐家学渊源,自然看不上这些普通货色。不过沐先生这份运气,倒是让人羡慕。”话虽如此,他看沐昆阳的眼神深处,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
顾永年皱皱眉,显然对话题转向这些“破烂”不太满意。
沐昆阳心中冷笑。他知道顾倾城在保护他,不想过早暴露那批真正的宝贝,尤其是那块蟠虺纹玉璧。但他也清楚,周明轩这种老狐狸,没那么容易糊弄过去。今晚这顿饭,看似平静,实则暗流涌动。周明轩对他的“运气”,恐怕己经上了心。
麻烦,似乎又近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