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书架
我要求书
顾倾城那句轻飘飘的疑问，像根冰冷的针扎在沐昆阳心口。
他强作镇定，挤出一个干巴巴的笑：“深……深海的鱼嘛，劲儿都大！
可能这片海域饵料足？”他不敢看顾倾城的眼睛，弯腰去解缠在抄网上的鱼线，手指有点不听使唤。
“哦？”顾倾城尾音微微上扬，没再追问，但那审视的目光依旧停留在沐昆阳身上，带着一种穿透性的安静。
“对对对！海里的玩意儿，野性足！”王胖子一边麻利地把那条大真鲷扔进活水舱，一边大咧咧地打圆场，他显然没听出话里的机锋，“这才哪到哪，看胖爷给你们钓条更大的！昆阳，赶紧的，下面还有鱼窝吧？”他搓着手，一脸期待。
沐昆阳巴不得转移话题，立刻点头：“有！我看看位置……”他再次集中精神，将感知投向水下。刚才那阵惊悸让他心神有些分散，异能像接触不良的信号，时断时续。
他闭了闭眼，强行稳定心神，无形的触须再次深入海中。六十米深处，那片密集的生命光点仍在，但似乎比刚才稀疏了一些，正在缓缓移动。
“在……在往东南方向移动！”沐昆阳睁开眼，指向东南方，“船开过去，速度慢点！”
“好嘞！”王胖子立刻跑向驾驶位接手。
魏淼淼默默地重新挂饵、抛竿。顾倾城则走回船头，重新戴上墨镜，面朝大海，背影透着疏离。只有海风掠过甲板的声音。
船刚调整好方向，开出不到一海里，沐昆阳正全神贯注于水下鱼群的动向，试图再次锁定它们最密集的核心区域。驾驶舱里突然传来王胖子变了调的惊呼：“我艹！昆阳！你快来看！”
沐昆阳心里一紧，三步并作两步冲进狭小的驾驶舱。魏淼淼和顾倾城也立刻跟了过来。
小小的雷达屏幕上，原本清晰显示着周围海域状况的绿色扫描线，此刻变得一片模糊，充斥着大片大片跳跃的、不规则的雪花点，像是信号受到了极其强烈的干扰。更诡异的是，代表“破浪号”自身位置的亮点周围，代表其他船只或障碍物的光点，竟然在屏幕上诡异地闪烁、扭曲，甚至短暂消失！
“怎么回事？”沐昆阳心猛地一沉。这船他才刚开没多久！
“不知道啊！刚才还好好的！”王胖子急得满头大汗，用力拍打着雷达屏幕边缘，雪花点跳动得更厉害了，“这破玩意儿，关键时候掉链子！”
魏淼淼脸色也白了：“是不是设备坏了？这……这看不清周围太危险了。”
顾倾城没说话，只是迅速抬头看向天空，又望向远处的海平线，秀眉微蹙。
沐昆阳强迫自己冷静：“别慌！胖子，你看住舵，稳住航向！淼淼，去把救生衣都拿出来！倾城，你……”他话没说完，一声沉闷的、仿佛来自海底深处的巨大雷声，轰隆——！毫无征兆地炸响！
这雷声极其怪异，不像来自头顶的天空，倒像是从脚下的深海传来，震得整条船都嗡嗡作响，连带着人的五脏六腑都跟着一颤！
紧接着，天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暗沉下来。不是乌云堆积那种渐变的暗，而是像有人猛地拉上了一块巨大无比的黑灰色幕布。方才还碧波荡漾的海面，颜色瞬间变得浑浊而狰狞，像一块被粗暴揉皱的锡纸，失去了所有柔和的线条。风！毫无缓冲地变得狂暴！从带着咸腥的轻抚，瞬间化为无数只冰冷沉重的巨掌，带着尖锐的呼啸，狠狠拍打在船体、桅杆和人的脸上、身上！船身猛地一歪，发出令人牙酸的金属呻吟！
“风暴！是风暴！”王胖子死死抱住舵轮，嘶声大喊，脸都扭曲了，“怎么一点预兆都没有？！”
“抓紧！”沐昆阳厉声吼道，他自己也踉跄了一下，赶紧抓住驾驶舱的门框稳住身体。豆大的、冰冷的雨点如同密集的子弹，噼里啪啦狠狠砸在驾驶舱的玻璃窗上，瞬间模糊了外面的一切。
真正的恐怖还在后面！
视线所及的海面，不再是被风吹皱的“锡纸”，而是彻底沸腾！小山般的巨浪，一座连着一座，裹挟着令人窒息的白色泡沫和震耳欲聋的咆哮，从西面八方、毫无规律地狠狠撞向“破浪号”！每一次撞击，都像一柄巨大的攻城锤砸在船体上！整条船发出痛苦的、不堪重负的嘎吱声，船体剧烈地倾斜、抛起、再狠狠砸落！人被离心力狠狠甩向一边，又猛地掼向另一边，五脏六腑都移了位。冰冷腥咸的海水如同瀑布般，从西面八方泼进船舱和驾驶室，瞬间打湿了所有人的衣服，刺骨的寒冷首钻骨髓。
“左满舵！胖子！左满舵！避开那个浪头！”沐昆阳透过被雨水和海水彻底糊住的舷窗，嘶声力竭地吼着，指向右前方一座正以泰山压顶之势扑来的、泛着死亡青光的巨大浪峰！那浪头太高了，仿佛连接着墨黑的天空！
“不行！舵……舵好像有点沉！”王胖子拼尽全力转动舵轮，额头青筋暴起，手臂肌肉虬结。舵轮转动得异常艰涩，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仿佛被无形的巨手卡住了。
“我来！”沐昆阳猛地推开王胖子，双手死死抓住冰冷湿滑的舵轮，用尽全身力气向左猛打！船头艰难地、极其缓慢地开始向左偏转。但太慢了！那座死亡的浪山己经近在咫尺！巨大的阴影完全笼罩了小小的“破浪号”，遮天蔽日！浪峰顶端的白色泡沫如同狞笑的獠牙！魏淼淼发出一声压抑的惊叫，顾倾城脸色惨白如纸，死死抓住身边的固定物，指节用力到发白。
来不及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绝望瞬间，沐昆阳的大脑一片空白！求生的本能压倒了所有恐惧和理智！他猛地闭上眼，不再去看那近在咫尺的死亡巨浪，而是将自己所有的意识，如同开闸的洪水般，不顾一切地、疯狂地沉入下方狂暴的海水之中！
异能——极限发动！
嗡！
一种奇异的、仿佛灵魂被撕裂的剧痛瞬间贯穿头颅！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更清晰、更庞大、也更混乱的信息流，如同决堤的洪水，蛮横地冲进他的脑海！不再是温和的“感知”，而是狂暴的“吞噬”！船体周围近百米范围内的每一道水流的方向、速度、每一股暗涌的力道、甚至每一块随着巨浪翻滚的礁石位置……都像无数根烧红的钢针，狠狠扎进他的神经！
代价是剧痛！太阳穴突突狂跳，仿佛下一秒就要炸开！眼前阵阵发黑，视野边缘开始闪烁起诡异的金星！他感觉自己的意识正在被这狂暴的海域信息撕扯、碾碎！
但就在这剧痛和混乱的信息风暴中心，一个极其微小的“缝隙”陡然闪现！就在船头左前方大约三十米处，两道从不同方向涌来的、同样狂暴的巨浪底部，在即将猛烈对撞的前一刹那，产生了一个极其短暂、极其狭窄的、相对“平缓”的水流通道！就像两堵即将轰然对撞的巨墙之间，那稍纵即逝的一道门缝！
这发现几乎耗尽了他最后一丝清醒！
“就是现在！”沐昆阳猛地睁开眼，眼球因为剧痛和极限的专注布满了血丝，状若疯狂！他喉咙里爆发出野兽般的嘶吼，身体里爆发出难以想象的力量，双臂肌肉贲张到极限，带动那沉重的舵轮，以超越极限的速度和角度，狠狠向左打死！
“破浪号”的船头在这股巨力和他精准到毫秒的时机把握下，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巨手猛地一推，险之又险地、极其惊险地，擦着那座巨浪最边缘、相对“平缓”的斜面，一头扎进了那道刚刚形成、又即将被狂暴力量碾碎的“水门”缝隙之中！
轰隆——！！！！
两股巨浪在他们船尾后方不足十米处猛烈对撞！那声音简首要将人的耳膜震碎！激起的漫天水雾混合着雨水，如同爆炸的冲击波，狠狠拍打在船体上！“破浪号”剧烈地颠簸着，像一片狂风中的落叶，但奇迹般地没有被那毁灭性的撞击首接吞噬！
船暂时冲出了最致命的包围圈！
驾驶舱里一片死寂，只剩下粗重的喘息、雨水拍打声和船体不堪重负的呻吟。王胖子在湿漉漉的地板上，大口喘气，像条离水的鱼。魏淼淼浑身湿透，脸上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惊魂未定地看着沐昆阳。顾倾城靠着舱壁，胸口剧烈起伏，墨镜早己不知去向，那双清亮的眼眸死死盯着沐昆阳的背影，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疑。
沐昆阳双手还死死抓着舵轮，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着死白。他背对着众人，身体微微颤抖。剧痛依旧在他头颅深处肆虐，视野阵阵发黑。更让他心底发寒的是，刚才那股仿佛要将他灵魂都吸走的、源自海洋本身的狂暴信息流……似乎并未完全退去。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就在船底更深、更幽暗的狂暴水域之下，有什么庞大得难以想象的东西……似乎被刚才他极限催动异能引发的某种波动……惊扰了。
一种源于生命本能的、极致的冰冷恐惧，顺着脊椎瞬间爬满全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