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不知何时又落下了。
密密地拍打在车窗上,像一场无声的审判,敲在桑枝耳边,震得她头皮发麻。
她看着膝上的U盘,指节苍白。
顾鸣却一副看好戏的样子,点着烟,嘴角挂着笑,像个把一切真相都捏在手里的猎人。
“你在胡说。”她咬牙,盯着他,“容昱……不可能。”
“是吗?”他轻笑,“你以为他只是‘说错了一个方向’,就毁了你的一生?”
“桑枝,你可别太天真。”
“我可不是天真。”她冷冷开口,目光却有一瞬间微微颤动,“只是我想确认——你说的那句,他‘从一开始就知道我无辜’,你有什么证据?”
顾鸣掐灭烟,偏头看着她,指了指她腿上的U盘。
“打开,听一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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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小时后。
她坐在自己的公寓里,U盘插入笔记本,耳机戴上,桌上灯光明明灭灭,墙上钟摆“滴答滴答”地响着,如催命般折磨。
【录音开始。】
雨声,车门关上的声音,几个人的说笑,酒瓶碰撞,沈苒在说:“别喝了,等会儿还要开车。”
顾鸣的声音:“不是说好今天你们轮班?容昱呢?”
然后,容昱的声音,带着点冷静,也有些迟疑。
【“她说不舒服,让我来开。”】
桑枝心口一跳。
——她?她说不舒服?她根本没有说!
录音继续。
沈苒在笑:“你还挺乐意为她挡啊。”
容昱没回应,只有一段若有若无的沉默。
然后是顾鸣带着酒意的一句:
【“你是不是太纵着她了?她都己经知道——”】
录音戛然中断。
桑枝猛地摘下耳机,手指在发抖。
那段“她都己经知道”的后半句,被剪掉了。
而剪辑的手法,正是专业的音频擦除技术。是有人……故意抹去了那句最重要的话。
她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
原来,七年前不是“误判”,而是——蓄意按下的遮蔽键。
而这个“蓄意”的始作俑者,很可能就是她曾最信任的人。
容昱。
那个曾在法庭上说:“我只是如实陈述。”
那个曾在她坐上被告席后,一言不发、眼神冷漠的人。
——他,竟然从一开始就知道她是无辜的。
桑枝只觉得胃里一阵翻涌,恨意像潮水般铺天盖地地涌来。
她捂着胸口,几乎喘不过气。
为什么?
你为什么要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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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律所。
她提前预约了一个“突发咨询”,坐在会客厅里,一身冷色西装,妆容干净而锋利,仿佛随时能拔刀相向。
门开,容昱进来。
“林老师?”他显然没料到是她,眉心微蹙。
“我想请你帮我处理一份咨询案例。”她把U盘推过去,语气平静,“是你七年前代理过的案子的后续。”
容昱盯着那枚黑色U盘,良久没动。
空气像被冻结。
“你知道这是什么吧?”她看着他,唇角挂着一抹极轻的笑意。
“你要是听完不想解释……那我只能理解成默认。”
“林——”
“别叫我林岚。”她站起身来,步步逼近,声音几乎咬着牙。
“你可以继续伪装,继续沉默,继续当你那个正义使者。但你要记住——我不会沉默。”
“我回来了,是要把你们全都拉下水。”
容昱脸色微变,终于站起身,声音低哑:
“你要是真的听了那个录音,你就该知道,我……不是你想的那样。”
“你不是?”她反问,眼眶泛红,“那你告诉我,你为什么说我上了驾驶座?”
容昱喉咙一动,却没有回答。
“你不是吗?你说!你是不是故意的?是不是怕……我毁了谁?所以你就牺牲我?”
他眉头紧皱,像要开口,却终究只是低声道:
“不是你想的那样。”
桑枝后退一步,冷笑出声:“你现在还在说这句。容昱,你以为我会再信你第二次?”
她转身离开,步履坚定而冷硬。
身后,容昱低头,手指掐紧拳头,眼中闪过复杂的情绪:痛苦、自责、还有一种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恐惧。
他知道她不会善罢甘休了。
而那段被剪掉的录音,终究是个无法回避的开端。